私立医院的病房环境是非常豪华,但显然,再豪华,它也是个病房。
所以当温之皎将自己的视线从漂亮的吊灯、壁灯、小台灯、电视、沙发、茶几等等病房内部的家具全部扫过时,也才花了几分钟。她不得不望向面前的江远丞。
江远丞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深邃的轮廓上有些青肿,手上的袖子被撩起,缠着很厚的绷带。他的额角也贴着纱布,黑发垂落在灰眸前,显出几分阴郁疏离来。
他薄唇紧抿,呼吸有些急促,眼睛死死地凝着她,“你,自己出来?”
江远丞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唇舌,脖颈上的青蓝色脉络有些抽动,“在这里?”
只有两句,温之皎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他的话,他在诧异自己不仅偷溜出来了,还在这里看望裴野。
不过,听懂江远丞话的人不只有温之皎,还有裴野。
当听到江远丞短促的两句话时,裴野的黑色眼睛中骤然瞪圆了些,捏着锦盒的手痉挛了下,脑子懵了一秒。
……她是偷偷出来的,只是为了看他?
仅仅是这么一个念头,他的脑袋便忍不住转向了一侧,肩膀下意识抬起蹭了下发热的耳朵。他又忍不住抿着唇,用牙齿咬着口腔内壁的肉,尖锐的痛意让他冷静下来。
“皎皎,为什么?”江远丞的话音四平八稳,可他的瞳仁却颤动着,神情阴翳,“裴野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骤然凑近,手已经禁锢住温之皎的手臂。
……你偷偷问我偷偷骗你啊!你怎么光明正大问!
温之皎一面想着,一面在心中尖叫起来,却立刻用自己的手掌贴在他的手背上,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着安抚,“远丞,冷静一点,他没有——”
“江远丞!”
裴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也一瞬间打破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江远丞与温之皎齐齐望向裴野。
裴野绷着脸道:“是我看到她,逼着她过来的。”
他昂着脑袋,用着近乎挑衅的眼神看向江远丞,唇边噙着笑,露出了犬齿,“你为了她连我车都砸了,兄弟情谊都不顾了,你也别怪我迁怒她咯。”
江远丞眼神冰冷起来,垂眸望她。
温之皎扶着他的手,脸色苍白的摇头,“走吧,远丞,回家吧。”
可江远丞却没有动身,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臂,冰冷的温度贴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他的手游走到她的肩膀,停在她脸颊上,很轻地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帮她整理了下头发。
温之皎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事情走向有些不同,下一秒,江远丞就附在她耳侧轻声问道:“裴野,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的?”
她愣了下,“什么?”
江远丞笑了下,灰色的眼睛如无机质的玻璃珠般毫无感情,他语气温和道:“这样的把戏,我只能容忍一次。”
下一秒,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快步地走到了裴野窗前,抬起手便狠准稳地攥住了裴野的领子用力往后撞。
裴野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再加之原本肩膀就伤到了,被他这么一击,头与背狠狠出闷声,喉咙里一声低吟响起。
江远丞一只腿跪在床边,指节上的订婚戒指闪烁着光芒,手用力地攥着裴野,“拿出来。”
裴野一时晕眩,脸色苍白,咬着牙,抬起手就抓住江远丞的头发,脸上也有了狠厉。
“你……敢掐我?你疯了吧,在说——”
“砰——!”
炸响声骤然打断他的话。
江远丞抬起握住手杖的手向着床头灯用力一击,清脆的声音在他们二人头上炸开,灯泡的玻璃碎片哗啦啦从他们头上落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眼神却显出某种好斗的亢奋来,握住了病床上的玻璃碎片抵住裴野的脸,仰着头笑了声,“我进来的时候,你把什么藏在被子里了?拿出来。”
病房里,只有江远丞那带着气音的笑声。
温之皎与裴野齐齐怔在原地。
裴野的余光瞥见那尖锐的碎片,感觉着脸上的尖锐,几乎有些失声,带着不敢置信:“哥,你……”
裴野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颇受几名哥哥照顾,说来奇怪,比起真正的表哥谢观鹤,他和江远丞更像兄弟,走得更紧。而江远丞虽寡言阴郁,却也是最关照他的哥哥。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江远丞变得这么极端了?
裴野心中有答案,是高中去了一趟C市,把温之皎带回来后。那时,他变得孤僻,很少参与他们的聚会,拒绝让他们知晓与接近他与温之皎的生活。再到现在,他几乎忘却他们的感情,只为了……他手中温之皎送的东西,或者说,只为了温之皎。
他望向江远丞身后的温之皎,她的手攥着裙摆,蓬松的卷发下,一双濡湿的黑眸如鹿般澄澈无助。清风吹过,她缥缈得像一抹烟雾,要随风散去。
没有必要瞒下去了,确实早就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