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耳山,顾名思义,是一座远看很像猫两只耳朵的山,从山海镇往上走会一直走到东边的猫耳朵上,文柳留下的藤枝被秦四喜埋在了西边猫耳朵的耳朵根儿上,就算这只猫耳朵真的会动,那也是一个很稳当的地方。
随着秦四喜将灵气散入土中,被点灵的藤蔓在这样的冬日里舒展枝条,生出新叶,一根小小的藤慢慢地从小杈里生出来,一点点,勾住了秦四喜的手指。
看着那根细瘦伶仃的的小藤,秦四喜笑了:
“藤妖文柳也会跟人这般撒娇?要是你现在醒着是不是能气得把自己的藤都砍了?”
那根细小小的藤还是很努力伸展着,试图在她的手指上打一个环。
秦四喜一直看着它的动作。
天上白云流转。
远处溪水叮咚。
今日实在有个好天气。
就在那个环要结成的时候,秦四喜拉住了那根小小的藤。
“不用了,天生天长的妖怪,跟我这个早就飞升的神扯上关系可不是好事。”
脑海中想起有一双金色眼睛的文柳仰躺在树上,翘着藤蔓组成的脚说:“要不是那些修道的太不是东西,我这般大妖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自在去了,哪会这么东奔西跑。”
秦四喜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她的手指轻柔又坚决,一点点地把那根藤拉开。
“你就留在这,逍遥自在。”
说完,她的手一转,仿佛是招来了一阵风。
当了几百年阴差的宋霜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玄妙之力,和刚刚秦四喜一招击杀无数厉鬼时候还不一样。
她看不见一根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金线被这股风扯断了。
但是她能看见秦四喜周身之势和之前不同。
“秦绿柳,你又干什么了?”
“我能干得了什么,区区一个下凡吃吃喝喝的神嘛。”秦四喜转身对着她笑,在她身后,那根细小的藤在风中晃了晃,仿佛是想找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
宋霜直觉不对,却被秦四喜一把揽住了肩膀。
“走吧,把鹅单独留在庙里,我还真怕它想不出新名字能把庙拆了。”
面色青黑的阴差刚想说什么,却听秦四喜悠悠一叹:
“从前你怕我染了鬼气生病,总是站得离我一丈远,现在可算是不用担心了。”
说完,秦四喜捏了下宋霜干瘦的肩膀。
暖融融的热度自肩头传来,宋霜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不知你为何会在飞升几百年后就回来,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尽可告诉我,就算我一个阴差力有不逮,还有其他人……你从前和他们是一同挖坑一同抬石的,就算现在神鬼两道,也没有对你袖手旁观之理。”
“我晓得的,宋阴差,你就安心吧,我什么时候是一个人扛着事儿不说的闷性子了?”
宋霜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鬓生白发,眼角生纹。
她们都知道,这是山鬼绿腰赠予她的长生终于要到尽头。
如今的秦绿柳黑发如云,容光焕发,看着只有二十岁上下,比宋霜当年刚认识她的时候还要更显得年轻。
“我竟不知道你不是那等自己扛着事儿不说的性子。”
青黑面颊的鬼差板着脸,眼瞳乌黑,看着很有些吓人。
秦四喜却只是揽着她嘿嘿笑。
还没走到山下,秦四喜就听到了一阵嘈杂声,锣鼓开道,胡琴、曲笛鸣奏,她乐了:
“今日还是祭我对吧?这就开始了?”
“是。”宋霜点点头,“鹅是不是还留在了庙里?”
“没事儿,我给它……”秦四喜眯了眯眼睛,突然愣了下,“宋阴差,武家女儿是不是曾经向我祈过神力?”
宋霜木着脸想了想:
“一百多年前有乱兵路过山海镇,武轻蝶让镇民都跑到了山上的娘娘庙躲避,乱兵对娘娘庙视而不见,那时,黄泉曾感受到了神力。”
“哦。”秦四喜眨了眨眼睛,“与其说是神力,不如说是这座庙中汇聚的念力……有这个娘娘庙的念力在,只怕那些信奉我的人都会看见鹅。”
她话音刚落,就哽在了那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色的神轿上抬着泥塑神像和……一只肥鹅。
胖乎乎的屁股坐在轿子上,鹅仰着头,梗着脖子,道旁的众人对它顶礼膜拜。
怎么说呢,虽然鹅看似很高傲矜持,但是那双黑黢黢的小眼睛里全是得意,秦四喜隔着几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神鹅好威风啊!”
哼,这有什么威风的?不就是胸前挂了朵红花么?
鹅扭了下身子。
“神鹅大人,我们娘娘在天上还好吗?没人欺负她吧?”
谁?谁敢欺负四喜?
鹅抬起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