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初梨闻大家,辅佐了四代皇后,从一个小小的奉茶女官做到了宫正令,连御前的总管太监见了都要低半头,堪称大启朝名正言顺的第一女官。
这样的一个人,在见面之前,万俟悠总把她当成了多活四十年、老成稳重一百倍的重紫,又或者是她娘身边盛春姑姑那种于无声处妥帖细致的妥当之人。
直到她看见了闻初梨手里的鞭子。
原来闻宰相气冲冲地出来也不光是为了教训她,也是因为在逃命啊。
在朝堂上让人不好过的皇太女笑着牵着马往前走了走,正好挡住了闻季枫的前路。
“闻相,既然遇到了,还请给孤解惑,孤为了商议政事与群臣往来,为何到你嘴里就成了放浪?”
看见自己的逃命之路被堵住了,闻季枫气急:
“太女殿下身为女子……”
万俟悠义正言辞,将路挡的严严实实:
“孤身为女子便不可与外臣往来?你是在教训孤,还是想要圈着孤,好让你这宰相大人能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呢?”
自己亲姐姐的追杀已经到了背后,闻季枫连忙绕过了皇太女,却见太女身边的女子也将马拉过来挡住了他的路。
闻季枫气到口不择言:“女子皆是目光短浅的狭隘之辈,难与之谋!”
破空一道鞭响,生猛有力,看的万俟悠眉头一挑。
挥舞着鞭子,闻初梨怒斥道:
“我一生所做最短浅一事就是将你这狗苟蝇营的鼠辈养大!”
闻季枫慌慌张张躲开鞭子,气焰下去了不少:
“阿姊,太女在前,你我这些家事……”
“怎么,你这就知道丢人了?当着皇太女的面挨打你觉得丢人,替那五十岁的老皇帝惦记我的养女你就不丢人了?”
“啪!”
这一声,是鞭子破开了布帛直接抽到了人身上,别说受的人了,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挨了这一下,闻季枫痛叫了一声,连忙摆手说:
“阿姊!陛下遴选淑女乃是阴阳之道天经地义。”
手持鞭子的闻初梨连一头纯白的发都在微风中凛然有杀气,她大步向前,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阴阳之道是吧,天经地义是吧?你是觉得自己太阳,还是觉得自己不够阴?自己没有女儿孙女,你把下面切了自己进宫去吧!敢来惦记我的孩子,我今日就替爹娘将你这儿子变了后宫里的阴人!”
嚯!
闻初梨真是生猛到了让万俟悠大开眼界的地步。
她侧头看了一眼闻季枫,就见他弯着腰,死死地挡着自己的“阳刚之源”夹腿逃窜。
啧啧啧,真是难看。
“苏姮。”
“殿下。”
“你会画画是吧,将此一幕记好了,回去画一幅画,就叫‘梨下训弟图’,再找画匠画个百多份,到处贴贴,让整个繁京都看看咱们闻相的风采。”
闻季枫怒瞪了在看戏的二人一眼,慌慌张张躲到了一棵梨树的后面。
阿姊,今日你有外客,我、我改日再来!”
“改日!你以为我还能放了你,让你有‘改日’?”
闻初梨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闻季枫的衣襟,将他硬生生拖拽了出来。
“皇太女殿下,正好你在这儿,还请替我做个见证,我闻初梨一生不说清正,至少无愧于心,在宫中为女官,在宫外教女学,自忖从不做有悖良心之事。
“我一生未曾婚配,膝下仅有三个养女,长女张妇好,次女沈妇言,幼女百里妇行,我不求她们嫁入高门,也不求她们成了什么节烈诰命,更不求她们能荣华一生,只望她们能知道这世上妇人能行能言能好之处不在于夫婿翁姑,人当有正道,求道在己身。”
闻季枫在挣扎,被她踹了一脚。
“只可惜我这弟弟,我从未教好!”
听着自己姐姐的语气,闻季枫急了,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六十多岁的宰相大人脸上有着近似于孩子的惊惶。
“阿姊!阿姊!阿姊我错了!阿姊,弟弟错了!”
“别叫我阿姊。”闻初梨冷冷地看着他,“从今日起,你,被逐出闻家。”
“阿姊!”闻季枫双目圆瞪,“阿姊你不可这般对我!”
下一刻,他又说:“阿姊我是男丁,我是当朝宰相,闻家如何会逐我?”
“哼。”闻初梨淡淡一笑,松开了手,任由他失力摔在地上,“闻家不逐你就逐我,反正我是不跟你拜同个祖宗了。我倒要看看,四朝皇帝五任皇后赐下的九块匾额,闻家的祠堂舍不舍得抬出来,你是宰相,我是白身,你以为我就怕了你?”
“闻大家此言差矣。”
见缝插针,年轻的皇太女打断了岁数加起来快一百三的两位老人。
“孤此来正是想请闻大家做孤的太女詹事的,你想做官,随时有官可做,怎能自称白身?”
太女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