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恒,你能不能说几句有良心的话?一个耳朵不好的庶女,我接回来,再把她远远打发了,我成了什么人了?旁人还怎么看我?你是不是想我在孟家一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
孟叔恒讪讪一笑,心里长出一口气,知道柳朝姝这一关已经过了。
柳朝姝看他一副大难已过的侥幸模样,冷冷一笑:
“几口吃的几箱嫁妆,我不是给不起,你爹娘那里如何交代,你可想好了?”
孟叔恒连忙说:
“夫人救我呀!”
“我救你?你将我的脸面踩在脚下,还指望了我救你?你看看你把你那女儿养成了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到了母亲面前,你我都逃不过数落!”
“夫人!”
孟叔恒拉着柳朝姝的衣袖,拽了拽。
“夫人定会帮我。”
“不帮!你能一年一百二十两银子给了钱逢正,让他替你养女儿,怎么到了还得我帮你?不帮!”
说是不帮,柳朝姝还是帮了。
依照孟家的旧例,她给孟月池配了两个丫鬟,一个教养嬷嬷。
刘嬷嬷是孟叔恒从外面找的,柳朝姝看她忠心,也就留用在了孟月池的身边。
吴嬷嬷明明是孟家的家生子,却一家上下都瞒着她这当家主母,她又如何能忍了?所以吴嬷嬷收拾了东西从庄子上回来,就被打发去洒扫了,她的两个儿子也被卸了差事,发配去了庄子上。
还有两个月才七岁的孟月池并不知道这些,嬷嬷没有骗她,她真的见到了父亲。
父亲却和在庄子的时候不一
样,既不会抱她,也不会给她讲书。
一大清早,她被琴嬷嬷领着去正房给母亲请安,父亲也在。
高高在上,看她跪下来磕头。
她身上的衣裳是新的,头上的发绳也是新的,父亲,好像也是新的。
孟月池学了十几天规矩,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磕头。
她要说的话比从前多了好多好多,要听的话也比从前多了好多好多。
教养嬷嬷说她说话的时候不能再去揪布老虎。
她听懂了,慢慢也习惯了手里没有东西。
五月十五,她早早被嬷嬷叫醒,穿戴整齐,跟着嬷嬷去了正堂。
这条路她记住了,从她住的地方出来,要过六道门。
“今日我带你去见你祖母,你乖顺些。”
柳朝姝穿着一身花青衫裙,看着眼前穿着桃红衣裳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眼睛很大,乌黑,漂亮得让人心惊。
“娘。”牵着她的手,才四岁的孟月容打了个哈欠。
柳朝姝带着自己四岁的亲生女儿,四个庶子和一个庶女,浩浩荡荡去了后面的安寿堂。
孟家规矩重,小妾一般是不许出了各房的门的,自然也不能去请安。
孟月池在心里数着,她走过了九道门。
安寿堂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看着她。
“这就是老三带回来的庶女?”
听见老夫人的话,柳朝姝看向孟月池。
孟月池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跪下。
坐在最上面的老人说:“你既然进了孟家,就好好学孟家的规矩,别学你那个跟人无媒苟合的娘。不要败坏了孟家百年的家风。”
无媒苟合是什么意思,孟月池不懂。
她跪在那儿,看向周围,没有人能解答她的困惑。
孟家的当家之人孟广集摸了下自己的胡须:
“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出格之举,定严惩不贷,你可记住了?”
孟月池抬起头。
嬷嬷教她的话是“谢祖父祖母赏赐。”
她知道这句话现在不该说。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安寿堂里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柳朝姝说:
“老太爷、老夫人,月池她耳朵不好,懂的话也少,我回去定然让人好好教导,还请老太爷老夫人饶了她这次。”
才六岁的女孩儿,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柳朝姝在心里叹息,不过说给她这个嫡母听,给她脸面罢了。
可她的脸面,又怎么能是靠弹压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给的呢?
她看向自己的夫君,孟叔恒没有说话,她的心里一凉。
终究是老夫人让跪着的小姑娘站了起来。
“今日也没什么事,就让十三姑娘见见自己家里的人。”
这个孟月池是知道的,嬷嬷教过了,就是不停地磕头。
她磕头,别人就给东西。
孟家很多人,她有两个伯父,一个叔叔,大伯在外地当官,不在,大伯娘有九个孩子,两个亲生的,二伯在,二伯娘没了,二伯有三个孩子,四叔还没成婚,也在外地求学。
她的排行十三就是这么来的。
“祖母,容儿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