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
薛重岚一死,穆宗将朔北军分成三部,其中一部投靠了诚安郡王,也就是后来的代宗,可谓是埋下了扶正之乱的祸根。
后世常有人叹,扶正之乱,始于薛重岚之死。
可扶正之乱,也终于薛重岁之手。
时年已经年过五旬的薛重岁因为避嫌其兄长,一直在松园书院做山长,只在朝中领一个崇贤大学士的虚职。
扶正之乱时,她刨出了她兄长的棺木,抬到了宫门前。
还有一口空棺,她就坐在里面。
“今日诸君要毁朝官,请从薛氏起,从我兄北望侯起,从我薛重岁起。”
靠两口棺木、薛家兄妹的半生为国之辉,她庇护了被毁容的为官女子,庇护了松园书院,庇护了国子监里被赶出来的女学子们。
她带着她们,徒步向北,一路回到了朔州。
历时七个月。
一路上,她收容各处书院里被赶出来的女子。
天下第一座女子书院玉山书院被人纵火焚毁。
云麾将军梁敏被污造反。
檀山书院的学生和夫子被贼人欺辱致死。
常州刺史苏茗跳江自证。
芙院书院的山长自戕于山门。
穆宗朝最后一位女状元梅琴琴在后宫自尽,株连三族。
各地书院门前,一座座“十问碑”被刨出毁弃。
唯有她,一遍遍地告诉所有人,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数千女子的北徙之路上,不断有人死去或者放弃,也不断有人新来。
各地的还圣元君庙里挤满了为她们筹备衣食的百姓。
终于,她于永夜中执火,将人带到了朔州的勇毅学宫。
当女人们的脚踩上了朔北的土地,扶正之乱也终于到了尾声。
其后数十年里,她一直待在勇毅学宫,等到代宗身死哲宗继任,等到哲宗无子承嗣,等到当今陛下登基。
她离开朔北,要在旧地起新碑。
如今她满头白发,已经是年过八旬。
自从已经决定了要来庐陵书院,孟月池就已经知道了“薛重岁”这个名字,看见真人,她有些傻。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聪明但是没见识的十岁小姑娘呀。
这怪不得她的。
听到薛重岁自报家门,柳朝姝连忙行礼:
“晚辈柳朝姝见过薛大家,当年我祖母蒙您搭救,大恩至此,柳氏满门铭感五内,片刻不敢忘怀。”
薛重岁摆摆手,她对眼前的小姑娘更感兴趣:
“你看,你娘认得我,我可不是坏人。”
孟月池点点头。
“我知道,您是极好极好的人。”
薛重岁被她逗笑了。
“我看你也会是极好极好的学生。”
孟月池板着一张小脸儿,眼睛亮晶晶的。
片刻后,她才说:
“我只能尽力吧。”
她拽了拽旁边的孟月容,学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行礼。
“学生孟月池,见过师长。”!
“城门马上就开了,咱们立刻就走。”
孟月容靠在孟月池的肩上睡着,孟月池原本也在小憩,听见了嫡母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看见那双黑亮的眼睛,柳朝姝有些疲色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驶出了易阳县城,带走了孟家三房分家析产后的家底。
柳朝姝将孟月容抱在怀里,头轻轻靠在了马车的壁上。
“孟家要将那几个妾和你们的弟弟留下,我答应了,我在易阳有两个嫁妆铺子,以后那铺子的所得用来供养她们日常花用。其余的庄子田地之类,我没要,只将孟家库房所有的银子和金玉器都拿走了,加起来算,不到两万五千两银子,再加上我那些嫁妆,能带的都带了,拢共能算是三万两。”
她语气很轻,声音很低,仿佛是自己在跟自己算账似的。
孟月池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城外的路不甚平坦,马车轻晃,车帘的缝隙里,一道天光时有时无。
柳朝姝抬起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晨雾蒙蒙,前路遥遥。
她忽然笑了。
“从前,我总做一个梦,梦见我出嫁那一天,梦里我掀开了轿帘子,看见的不是来迎我的孟叔恒,而是这般的白雾。”
冷风吹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怀里孟月容身上的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些。
再看看同样严严实实的孟月池,她笑着说:
“旧梦不复,我之幸也。”
庐陵位于易阳县南西南四百多里处,途径洪州,柳朝姝给柳朝妤去了信,又找了柳家在洪州的故旧,从镖局雇了人,继续前往庐陵。
一路走走停停,六日之后,她们就到了庐陵。
柳朝姝甚至没有进客栈,只在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