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恩坊的孟宅前几日有多么冷清,在孟月池得官之后就有多么热闹。
真所谓是“锦绣箱子塞巷道,绫罗袖子当墙围”,几乎要把咏恩坊的坊门都堵死,刘嬷嬷和从前程家的仆从忙得脚不沾地也只能看着门口的送礼之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孟月池倒是不急不慢,跟裴文姬借了十个下人勉强应付着,又在家进宫觐见陛下的时候提起了此事。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为难,万俟玥哈哈大笑,直接让兰姑姑点了二十个女官去帮忙。
等孟月池走了,万俟玥拍了拍桌子,笑着说:
“这小姑娘真是个聪明人,知道朕把她安排去了青州,繁京城里的事儿她是一点也不想沾啊。”
万俟玥这人秉性多疑,霸道骄横,却有一点好,凡是被她看中的人,只要听话,她便愿意捧着宠着。
现在的吏部侍郎梅舸,她能从一个内廷女官捧成朝中重臣。
尉迟正,旁人说他粗鄙,从前不过是个家奴,她也愿意把人捧成将军。
那柳铉徵,她为何现在如此厌憎?所谓的女臣复朝,明明是她父皇与她两代皇恩,这些女旧臣却一点都不念着他们的恩典,嘴里念得都是明仁两朝,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人心不足,念着从前女官半朝的年景罢了。
贪权结党的伎俩,偏要说得那般清高,真是让人大倒胃口。
孟月池,年纪小,胆气高,在外有修罗手段,在她面前却知道收敛乖顺,她如何不喜欢?
“兰君,让你手下的女官们都用些本事,别让人看轻了朕的名刀烈马。”
“是。”
又过了片刻,万俟玥将手里把玩的一对黑白玉珠放到了一旁。
“把雪君叫来。”
“是,陛下。”
有了宫中女官的鼎力相助,孟宅各处不仅都妥妥当当,来往人情也都列的明明白白。
孟月池看着厚厚的礼单,再看着比礼单还厚的繁京官宦们的关系脉络,突然有种回到了庐陵书院的错觉。
“孟节度使,陛下将我等派来,也是为了让您在这繁京走的更顺畅些,这各家往来,门第姻亲都是有道理在的。”
绫儿软言劝她看看,孟月池翻了几页,抬眸看她,笑容真切:
“多谢。”
绫儿见她听劝,便去帮忙将各家礼物归置入档,等她回来,也不过是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孟娘子已经看起了青州的舆图。
孟月池抬头,说:
“已经都背下了,能将其中错综复杂之处都理顺,绫女官用心了。”
背、背下了?!
孟月池可不止背下了,谁给了多少东西,是多是少,有什么心思讲究,她可是细细研究了一遍。
“青州百废待兴,我去赴任之前,怎么也得多弄些银钱和粮食带过去。”
夜里沐浴的时候她仰头看着房梁上的装饰。
程家的这个宅子耗费甚巨
,在细致之处美轮美奂,借景造景的心思那都是用钱堆起来的。
可如果能把它换了粮食,孟月池觉得自己会更高兴。
粮食耕牛农具
水利道路赋税
治病救灾教化
全都要钱。
打了个哈欠,孟月池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变成铜钱的模样了。
“姑娘,别在浴桶里睡着,到榻上去,炭盆早就烧热了,我给你擦头发。”
“嗯。”
隔日就是中秋佳节,宫中赐宴,刘嬷嬷对着陛下御赐的那些衣裳张罗了好一会儿,结果绫儿女官又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梳头更衣描眉画目。
“孟大人生的可真好。”
看着铜镜里的明艳之中带着灵透的女子,绫儿很是得意。
“大人肤色生的白,要是点一些胭脂就更好看了,只是那些女大人们都不爱用胭脂,孟大人您要如何?”
“为什么女臣不爱用胭脂?”
这话却有些不好答。
绫儿沉吟片刻,才说:“有些大人是觉得她们以才华示人,不该做以色侍人之事,另有些大人则是觉得宫宴上争奇斗艳的都是各家诰命,她既然为臣的男子不涂脂抹粉,她们自然也不必。大人你呢?”
孟月池看看铜镜,又看看桌上的胭脂:
“你觉得我涂胭脂好看,是怎么好看?是脸上更有艳丽模样,能让男人停睛驻足,还是更能显我春风得意?”
绫儿想了想,笑了,将胭脂收了起来。
“大人今夜最得意之事是陛下的恩赏,何须在乎旁的?”
石榴红的金丝镂纹下裙,松绿色的提花大袖衫,因为孟月池头发短,干脆连假髻也没用,只简单挽起来,外面戴了一顶嵌了金麒麟的纱帽,露出一张被重新养白了的脸颊,眉目清雅,眸光盈盈。
进宫领宴是一件麻烦事,早早到了宫外,进宫门是要按照官职大小排队的,进去之后又要排布座次,诸位大臣们还要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