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前给孟月池送去了一张名单,此人高居第二,仅在邓州刺史岳持善之后,孟月池出任宰相,对这些“梅党”也很重用。
如今她登基,卓静波成了礼部尚书,岳持善被则被她委任了都防使,在繁京周围整顿军务。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在梅舸手里也不过是做些出谋划策的营生,到了孟月池这里,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卓静波原本是个喜欢养鸟喝茶的文雅之人,现在根本就是一块爆炭,每日用桑叶泡水,都止不住她嗓子里的火。
在梅舸的名单上的第三个名字其实也是孟月池的熟人——言方应的妻子韦晴蓝。
曾经和孟月池携手护卫原平的言方应言大人八年前因为肝病而逝,享年六十有余,因他从前之功,他死后被赐爵清平县公,韦晴蓝倒一直还活着,拿着朝廷每年赐给的脂粉钱在繁京郊外建了个园子,收留一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在里面织布为生。
孟月池自从任平卢节度使,与言方应之间的同袍之情维系得很
好,跟韦晴蓝之间自然也亲近,后来言方应生病,她还特意请武云缨来了一趟繁京,韦晴蓝感念孟月池的情谊,每年都要给她做一身新衣裳。
这么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竟然能被梅舸如此推崇,孟月池很好奇。
她的疑问倒是很快就被解答了
——晁勇攻占繁京,韦晴蓝竟然护住了四千余名女子全身而退,她训练了八百女卫,然后告诉晁勇,这八百女卫挡不住晁勇的大军,却能撕下三千条人命。
为了四千名女子失去三千可用之兵,晁勇舍不得,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韦晴蓝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连着写了十几份圣旨,孟月池才再次将笔放到了一边。
她如今所在之地是皇城的内殿,前朝明宗时候这里叫集贤殿,启朝明宗、仁宗、穆宗三位女帝都将这里做召见朝臣之地,代宗万俟壬在这里谋朝篡位,杀了隆盛太子,把这里也封了,直到肃宗将这里重新启用,又在这里骤然离世。
前有三代女帝寿数不永,后有肃宗被末帝僖宗毒害,孟月池决定启用这里的时候,很多人都劝她这里不吉利。
孟月池实在不在乎这个。
对于她来说,在这个一开窗就有清风穿堂的殿堂,她第一次触摸到了权力,有最初在皇权面前的小心谨慎,也有后来与肃宗对坐论政的认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个殿堂的门口,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们是一对注定不能相认的母女。
身为女官的梅君不能承认自己生下过一个女儿,就像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教坊司里的歌姬梅漪锦。
身为朝臣的梅舸不能承认自己有一个被女旧臣之后抚养和教导的女儿。
身为宰相的梅舸不能承认自己是平卢节度使孟月池的母亲。
身为太尉统领天下大半兵马的孟月池,也不能承认朝堂上专权独断的梅相是自己的母亲。
大昭开国皇帝孟月池,揭露了僖宗的罪行,给肃宗和梅相报仇,冠冕堂皇,不必再讲过往。
就这么一步一步到了今日。
她们两个人站在名为天下的棋局之上,一时为子,一时执棋,交互错落,与天相争。
偶尔互助,更多,则是各行其是,各有其道。
未曾相知,未曾相认,不必相亲,不必相近。
看了一眼门外,孟月池低下头,继续写着税改之法。
开商路,开矿藏……振民生补盐政,每一步都要小心。
“想想你和你那女儿,还真是有趣。”
万里外的海上,穿着一身短衣的兰君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
“你告诉我之前,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们俩竟然是母女,我还以为你是算计好了要用薛重岁的徒弟做刀去杀那些女旧臣,你告诉我之后,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俩不愧是母女,若不是才奇怪。”
半躺在甲板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一
张素白的脸已经被海上的阳光照成了红色。
用一把腰扇遮住了脸颊,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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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君,自从出海,你每天都要讲十遍我们母女的笑话,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事儿?”
“正经事儿?你看看这海,除了抓鱼吃饭还有什么正经的?”
兰君没有回头,一抬脚,用脚后跟撞了撞女人的腿:
“说实话,我之前还觉得你那女儿能看着你去死呢,没想到啊,你都准备好在朝堂上当场来个‘面斥陛下毒杀先帝之罪而后吐血身亡’的戏码了,她还能想办法把你从泯州偷出去。”
每天都要被自己的同僚兼好友抓着复盘自己母女之间的这点儿过往,女人烦不胜烦。
“我都说了,那是薛重岁让她救我一次,报了我的生恩罢了。”
“是么?”兰君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