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长在云梦泽,自有记忆起,你就是神祠养在巫舍里的巫女,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你从哪里来,也没有什么人敢亲近你,所以你在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自从幼年时你无意中在人前跳出过一次桑林之舞后,练舞就成了你每天唯一能做的事。你也曾反抗过,但神祠里的司巫们多得是办法让你听话,为了不再饿肚子,为了活下去,你只能继续跳。
冬去春来,三年一度的祭祀庆典又要开始了,司巫说今年的祭祀之舞由你来跳。他给你送来一副画,画中是一个人出行的场景,阴云密布,大雨倾盆,看上去威严又骇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画中还有一个人,神情冷漠,看上去威严疏离,高不可攀,司巫说这就是你们要祭司的人——九黎司命。
庆典开始前的那天晚上,寒风凌冽,一个与你有几面之缘的小巫女偷偷告诉你,她听说在祭祀庆典上跳过桑林之舞的巫女,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你快逃走吧。”年幼的女孩儿眼含泪光怜悯地看着你。
逃?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巫舍,逃出去又能去哪里?
可是,你看向不远处的神祠,没有月光的晚上,神祠巨大的阴影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怪兽,暗自和那阴影对峙片刻之后你咬着牙想,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外面才值得。
也许是因为忙着筹备庆典,神祠对内的看守弱了很多,竟然真的让你误打误撞一路顺利逃了出来。
“所以,你们祭祀的是……司命?”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深终于开口问。
“是。”你没想到他会对祭祀的事情感兴趣,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其实司命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我听从外面回来的人说,别的地方都已经不再祭祀司命了,只剩神祠里那些人还非要坚持。”
“那你怎么想的?”问这话的时候,黎深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你一时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但你想到了一些久远的传说。
那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故事了。听说白帝晚年,人族各种灾祸接踵而至,天象怪异,农田颗粒无收,百姓生活惨淡。无奈之下,九黎族人决定违背只有黄帝一族才可主持祭司的规定,偷偷祭祀了他们信奉的司命神。
原本是走投无路之举,没成想在司命的指引下,收成竟然真的好起来了。然而,九黎族私自祭司的事情还是被白帝知道了,帝大怒,以九黎族乱德以致天下灾祸不断为由,将九黎一族贬为黎民。而司命,也因私自接受凡人祭司破坏人神关系之故被贬入凡间。
这些是你闲暇时候偷偷听到的,事实真相你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祭祀司命也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要以你的性命作为代价的话。
“我没去过外面,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想,神祠里那些人,应该也没错吧,只是……”你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不敢再看黎深,“只是他们想用我作祭品,我……我也不是不能牺牲,可是,现在我们可以不用做那种祭祀了嘛,我……我也想活着。”
“嗯,你做得对。”黎深目光温柔地看着你。
“你也这么想吗?”你猛然抬头看向黎深,他竟然认同你的想法,这样你留下来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你忍不住想再跟他聊聊这个,“你也听说过这些故事的对吧?真的是这样的吗?”
“呃……”黎深一怔,微微躲开你的目光没有回答。
你也有些傻眼,看他这个窘迫的样子,想来是不知道了,你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心下也有点懊恼。
不过也是,你在巫舍里至少还能见到其他人,黎深独自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外面的事估计还没你知道的多呢。
虽然他现在这个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但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你还是决定安慰安慰他。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住在这样的深山里,不知道外面的事是很正常的。就像我一直住在巫舍里,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黎深看着你轻轻“嗯”了一声。
他还挺好哄的嘛,你有一点点小得意,这可比你哄那些司巫容易多了。
哄好了他你才又问:“那我可以先留在这里吗?你放心,我会做的事情可多了,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黎深这次很干脆地点头答应了,也还挺好说话的,你想以后一定对他好一点。
解决了心头大患,你这才扭头打量起周围的景色来。外面的池子里养着几尾鱼,你感觉自己看到了鱼尾摆动时候水面泛起的小小涟漪;池边长着矮小的花草,蜂蝶在花丛中飞舞,它们震动翅膀带起的气流吹得小花们左摇右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阵阵清幽的花草香,鸟雀的鸣叫声婉转悦耳。
你乐呵呵看着,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美好太可爱了。你专注于眼前的景色,以至于没有看到黎深长久地落在你身上的目光。
这天晚上你做了一个梦。梦里你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眼前是云梦泽一望无际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