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不久便出来了。
“走,我们也过去吧,带你去给几位长辈见一见。”江氏过来牵住姜贞的手,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附身摸摸她的头发。
江氏轻柔安抚道:“贞贞,别怕,不会什么大事,即便有事,也与你无关。老太爷他们都很好,不会为难你,别担心。”
姜贞抿唇,鼓起勇气问道:“二夫人,我阿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江氏的笑意淡了,她查出来流言的事与方妈妈有些牵扯,才让吴嬷嬷去询问,但姜贞无辜,她更加温柔地道:“贞贞,不必忧心,等咱们回去,就能看见阿姆了。”
江氏原本也没打算处置方妈妈,凭她能一路护着姜贞来扬州,就知道她是个忠心的,只是不知道人心险恶,许是被他人给利用了。
姜贞点头,她知道江氏不会骗她,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氏身边,往花厅走去。
晚宴就设在花厅中,江氏带着姜贞到时,正好碰上下值赶回来的陈明修,二人站在一旁小声说话,陈明修低声问道:“怎不见那两泼猴儿?”
说的是陈莹与陈愈。
江氏捂嘴笑了,“莫说你,我也一下午没见着,好像是缠着爹上街去了。”
陈明修无奈叹了口气。
不多时,花厅里开始安座,老太爷由陈恕搀扶着出来,缓慢地走向正中第一把圈椅。
众人不再交头接耳,姜贞站在江氏身后,悄悄看了一眼。
老太爷瞧着比祖母还要老许多,须发尽白,身材很消瘦,一袭道袍松松穿在身上,很像是画本上的仙人。
姜贞还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哥哥,正垂手站在老太爷身边。
她正想收回目光,陈恕便看了过来。
他微微垂下的凤眼眸色冷淡,姜贞被刺了一下,飞快地往江氏身后躲了躲。
陈恕微微拧眉。
母亲难道不曾教过她规矩吗?怎好在长辈面前四处打量?
老太爷精神不济,众人不敢耽误太久,挨着上前请安。先是老夫人,再是由大夫人赵氏带领的大房一家子,然后就是二房,最后还有一群依附陈家生存的族人。
除了认识大房的陈芙,其余陈家人都是姜贞不曾见过的。
老太爷不在时,陈家从未如此热闹,即便是大房,也很少来二房串门,老太爷一回来,陈家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每个人都有许多话要向老太爷倾诉,大到婚嫁科举,小到家中风水摆设,都想求老太爷拿个主意。
老太爷也是极有耐心,虽然脸色不好,但仍撑着精神一一解答,陈恕眉心紧蹙,正想开口劝他,老太爷忽地扬手叫了停。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修哥儿,你不是说有个人要老夫见一见?”老太爷揉了揉眉心,看向陈明修。
众人的目光也一并看了过来,姜贞作为二房唯一一个陌生人,自然受到了不少打量。
陈明修站出来,也示意江氏和姜贞上前,江氏轻轻推了姜贞一把。
姜贞深深记得吴嬷嬷教的规矩,小步上前,伏身下拜,恭敬地道:“小女姜贞,祝太爷爷身体康健,福寿永年。祝老夫人喜乐安康,万事如意。”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磕头时也过于用力,“咚”的一声,众人都惊住了。
老太爷平淡地叫了起,这些年陈府常接济客人,他不觉意外,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养着便养着吧。
但等姜贞站起来,看见她那双眼睛时,老太爷不由一愣。
陈恕察觉到老太爷的异样,也紧张起来。
“你……你父亲是谁?”老太爷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面色虽然如常,但心中已是风起云涌。
这个问题亦是姜贞提前练过的,她微微低头,恭敬道:“回太爷爷,家父乃前任原武县县令姜和。”
几乎是她话音才落下的一瞬间,老太爷便想起了姜和。
姜和也拥有这样一双杏眼,瞳仁乌黑,眼神明亮又澄澈。
五年前的那场夜雨至今仍未停歇。
“老大人,我姜某只求问心无愧。”那双眼穿过瓢泼大雨,直视着他。
老太爷浑身一凛,差点从座上滑落,陈恕一把扶住他,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太爷爷可要歇一歇?”陈恕低沉的询问唤回老太爷的神识,他勉强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
“不必。”
老太爷复又看向姜贞,面色恢复了平静,“你父亲是个好官,从此后,便把这儿当你的家吧。”
老太爷果真如二夫人所说一般和蔼,姜贞心中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