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在省城金陵,陈恕不打算回扬州,他身边有墨竹照顾,又有同窗相伴,不害怕出意外。
从东山镇出发到金陵城,走水路只需三日,七月下旬,一场雨后,陈恕便与同窗出发了。
此次与他同行的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位是与他同舍的好友柳子澄,另外二人都是他的师兄,一位叫林知远,一位叫阮从南。
客船在江上漂泊,林知远晕船,在舱里躺了三日,仍头晕目眩。
陈恕略懂一点医术,回去便让墨竹找点橘皮和薄荷煮水给林知远送去。
林知远因此很感激陈恕,与他同住的阮从南便有些不高兴。
阮从南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且家世不必陈恕低,自古王不见王,陈恕一进东山书院,他便多有挤兑,但陈恕与他交集并不多,阮从南即便想找他麻烦也没机会。
陈恕隐隐察觉出阮从南的针对,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好友柳子澄悄悄提醒他,“瑾之,阮师兄那边,你要小心一些。”
柳子澄身世坎坷,父亲早逝,母亲一人靠浣衣供他读书,他能进东山书院,是当地县令惜才,才向东山书院举荐了他。
因此柳子澄从小就见识过人性黑暗,陈恕待他好,他便一心为陈恕着想。
陈恕平静地道:“柳兄莫担心,阮师兄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阮从南此人虽才高气傲,但其实不坏,言语讽刺又算得了什么?至少这两年中,阮从南没用阴招害过他。
柳子澄还想说什么,但观陈恕神色,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了金陵。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几朝帝王州的金陵,遍地繁华,四人沿着长安街一路寻找落脚的客栈,隔几步便见酒楼茶肆,正值乡试,江南才子多聚于此,四人在一间茶肆听了一会儿几位秀才辩论,原本自信满满的阮从南也沉稳了。
林知远出来后便感叹道:“原以为咱们书院中已是群英荟萃,可谁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是几个人中这次最没有把握的。
阮从南沉默一瞬,仰头自信道:“知远,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我亦不差,焉知不能夺魁。”
阮从南目标从不是中举,他早两年就可下场,但当时没把握拿第一,今年是奔着解元去的。
林知远念了一句佛,“但愿如此。”
柳子澄从进了金陵城,便一直紧紧跟在陈恕身边,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纸醉金迷的金陵像一张大网,牢牢罩在他身上。
陈恕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柳兄,不必担心,秋闱与辩论不同,你且好好准备。”
整个江南省有百人能中举,但秀才何其多,能言善辩者不见得就能中。
柳子澄稍稍得到安慰,见陈恕一直从容不迫,心里也生出些许艳羡。
陈恕来自富贵之家,家中三代为官,除了学问,他的眼见、胸怀,都令柳子澄钦佩。
四人来的不算早,客栈都定的差不多了,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间有空房的客栈。
自然是陈恕与柳子澄一间,林知远与阮从南一间。
林知远愧疚道:“怪我晕船,不然咱们行快些,也不至于住的这么远。”
阮从南仔仔细细地将方桌擦了一遍,才放下包裹,不在意地道:“得了吧,即便早来一两日,也住不上好地方,这儿也行,清静,好温书。”
陈恕也是这样想,长安大街上虽繁华,但日夜喧闹,倒不如这处偏远客栈宜居。
住下后,他先写好了家书,正要下楼去寄信,小二忽然迎上来,道有人要见他。
“何人?”陈恕不解,他在金陵并没有朋友。
一个面容白净的小厮站了出来,客气道:“听闻陈氏麒麟子入住此地,我家主人欲邀您一聚,不远,就在对面茶肆。”
陈恕一眼看出这人不似寻常奴仆,果然,跟着他出去,便见茶肆外的柳树下停了一辆轿子,几个带刀侍卫正在一旁喝茶。
上了二楼,小厮掀开竹帘,轻声对里面的人禀告,“主子,陈公子到了。”
“快请进来。”一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陈恕一进去,就闻见一阵清新的香气,是竹制屏风后一架香炉正点着熏香,茶桌前,一名着靛青圆领长袍的长者正在煮茶,袅袅茶烟氤氲了眉眼。
“陈公子请坐。”长者微微抬眼,示意陈恕坐到对面。
陈恕并未动作,客气道:“敢问阁下是——”
长者笑了一声,抚须道:“吾乃江南巡抚夏文宣,久闻陈氏麒麟子大名,故邀你一会。”
陈恕吃了一惊,恭敬地行了一礼,夏文宣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今日只当是闲谈,你看我未着公服,不用如此严肃。”
他早听说陈恕的才气,毕竟十一岁的秀才,整个江南也少见。
他倒是曾与陈恕的祖父陈濂同朝为官,但陈濂圆滑中庸,并不是很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