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两年前那金华府的神医所言,当初他开的药方,并不能根治老太爷的消渴病。也许是因为今年冬天过于寒冷,刚入冬,老太爷就常感到胸痹眩晕,吃了几贴药仍不见好,这一日突然便晕倒了。
陈家上下大惊失色,陈明修当即向衙门告了假,回来守着老太爷。
姜贞跟着江氏到素心堂探望,却被丫鬟拦住,老夫人掀帘出来,脸色不太好道:“老太爷仍在昏迷,恐有卒中之像,不要进去打扰。”
众人神色先是惊诧,而后便是惶恐。
老太爷是陈家的主心骨,可以说陈氏一族能起家,都靠老太爷当年寒窗苦读,官海沉浮数十年,老太爷将族长之位让给了族兄,但实际上陈氏一族的掌权者仍是他。
因此一听说老太爷出事,在江都的陈家族亲都赶了过来。
老夫人强忍着悲痛,让丫鬟将族人们带去休息,二房夫妻二人再急迫也只能回去等消息。
姜贞迟了一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棉帘子后人影绰绰,丫鬟抱着药罐脚步匆匆地走出来,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慌乱。
江氏回来便让飞霜取纸笔来,打算写信告知陈恕此事,陈明修也点头道:“是该让恕哥儿回来一趟,他一向与老太爷亲近。”
姜贞默默地帮江氏研磨,心里也很沉重。
老太爷无疑是一位十分慈爱的长辈,姜贞仍然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老太爷不仅夸了爹爹,还让她把陈府当作家一样住下去。
他是姜贞见过最睿智、最开明的人,会亲自过问府中女孩们的学业,当初陈芙嫁去吴家,老太爷虽不赞同,却给她多添了五千两银子当嫁妆。
姜贞忍住眼泪,而陈莹和陈愈已经低声抽泣起来。
陈明修难得对两个孩子动了脾气,皱眉道:“哭什么!老太爷吉人自有天相,不许哭哭啼啼的!”
老太爷的病倒,让整个陈家都笼罩在乌云中,接下来的几日里,陈家几乎请便了扬州附近的所有名医,经过多番诊治,老太爷终于醒了。
只是人虽然醒了过来,意识却不太清醒,下肢也无法动弹,大夫说只能以针灸辅佐汤药医治,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就要看天意了。
老太爷才醒没几日,陈恕赶了回来。
姜贞听陈莹说,陈恕回来后便泪流满面地跪倒在老太爷面前。
“我从没见过二哥那副模样……”陈莹喃喃道,她一直觉得二哥就像一座小山,无论风雨都能面不改色,但那日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满身尘土的二哥,竟然是那样脆弱。
姜贞在两日后见到了陈恕。
她随江氏去看望老太爷,如今老太爷清醒了,但不能下床,因此老夫人便让大房和二房轮流去素心堂照顾,陈莹和陈愈这两日得了风寒,因此只有姜贞跟着江氏过来。
两人进去时,老太爷正清醒着,半靠在迎枕上,与陈恕说着话。
姜贞看到陈恕的第一眼,都有些不敢认。
自从她来到陈家,见陈恕的每一次,他都是芝兰玉树的模样,而此时坐在脚踏上的陈恕,脸色憔悴,一双凤眼熬得通红,衣裳的下摆还沾着尘土。
见二人进来,陈恕起身叫了江氏一声,看了姜贞一眼,便又坐下给老太爷剥橘子。
江氏也顾不上心疼儿子,她先看过屋里的炭足不足,又问了老太爷昨日的起居。
老太爷笑呵呵地道:“修哥儿媳妇,不用忙活,恕哥儿一直守着我呢,我好得很。”
老太爷目光柔和地看着陈恕,“我这次把你们都吓坏了吧,其实没什么,你们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对了,我的鸟你们挪进来没有?”
当时他是见又要下雪了,便想着把廊下挂着的鸟笼取下来挪到屋里去,但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陈恕指了指多宝阁外挂着的一排鸟笼,无奈道:“太爷爷放心吧,翡翠珍珠都好好的,没见到您还叫呢。”
老太爷笑了两声,叫江氏和姜贞坐下。
陈恕仔细地剥掉橘子外的白色经络,递给老太爷,“太爷爷尝尝,大姑姑送来的南丰桔,压一压药味。”
老太爷接过来,却把橘子分成了四份,分给了他们,“你们都尝尝,甜得很。”
他一如往常一样慈和,但姜贞却从老太爷灰白的脸色中察觉到一丝令人不安的预兆。
老太爷喝完药,很快陷入了沉睡,江氏和姜贞也要到外面暖阁中去用午饭,等下午老太爷醒了再过来。
陈恕与她们一起用饭,虽然他没有什么胃口,但老太爷见他不吃饭,便要生气,陈恕不得不胡乱填填肚子。
江氏终于能与长子说说话,距离上次分离其实不过两月,但江氏觉得长子似乎又疏离了许多。
“恕哥儿,这几日天冷,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得了风寒。”江氏给陈恕盛了一碗鸡汤,嘱咐道。
陈恕应下,但鸡汤却实在喝不下,接到家书后,他一路心急如焚地赶回来,路上也没怎么吃饭,又守了老太爷几个晚上,身心俱疲,腹部也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