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回来也能相安无事,早该料到在这看重身份地位的社会,他蒋鹤贤这等闲杂人是被公众唾弃鄙视的。
前阵子有位曾经的旧同学冒充陌生来电,只为了假借身份,把他这几年的逍遥无事数落得什么都不是。
蒋鹤贤也没查这人是谁对他恨得离谱,在飞机上便遗忘此事。
张初云也曾被蒋鹤贤以前的朋友旁敲侧击。
所问无非都是期待蒋鹤贤的生活有多糟糕。
以此庆幸自己循规蹈矩按部就班,遵循社会准则而行,不至于落到蒋鹤贤薪水寥寥的下场。
张初云为此不止一次地摇头,更想不到蒋鹤贤这懒散人以前还是位顶尖学子。
一听他肄业了,张初云更加奇怪:“我家费大钱给我送到外面去镀金,奈何我这不成器的,读书稀巴烂。你倒好,生着一个聪明脑子反倒不想用,什么心态?”
蒋鹤贤永远是那张笑而不诚的脸:“你别研究我了,我就这样,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你不如花点心思去看别人的丰功伟绩。”
张初云说不出话的同时,反倒来劲琢磨蒋鹤贤这人。
他从不觉得蒋鹤贤是什么标准式子的淡泊名利。这男人但凡有点钱,便大手大脚地花了。
也没看他买那些名牌衣服喝名贵酒的时候,眼眨过一下。
研究一段时间,他也挫败地承认别人对蒋鹤贤的评价:他就是不学好。
蒋鹤贤也没否认点点头,反问:“那又如何呢,我也没妨碍谁。”
张初云忍不住对他五体投地:“你这人生态度,可太适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的精神状态了,我学。”
蒋鹤贤有点好笑,但也没泼他冷水,更疏懒于去为自己辩解两句。
得了他人的认可他不会更高兴,反过来被旁人看轻,他也不觉难受。
那又何必费劲地把自己活成别人心中的样子。
唯独有一个人在他心里不太一样。
蒋鹤贤睡不好所以也少做梦,偶尔一两次梦里,看到她失望憎恶的眼神就更外清晰难忘。
上次他从商务所和她重逢,回来后差点不想去看镜子里一无是处,凌乱糟糕的自己。
这些年零星地知道朱妏妏过得很好,当面看到她和同事轻言细语,聊得那么投入认真,他反过来觉得自己被乌烟瘴气缭绕得像个小丑。
他极少对自己产生怀疑。
这些天唯有的几次,甚至厌恶起苍白颓废的自己。
早在当初他从爷爷故乡回来没参加考试开始,早该知道两人走向背道相驰的两条人生道路。
当时有多义无反顾,现如今他生出的丝丝自我怀疑就有多让他觉得可笑。
蒋鹤贤靠着椅背自言自语:“我一直就这样,她知道的。”
冰箱里的水都喝完了需要出去买。
蒋鹤贤换鞋出门找了家就近的超市。刚走进去,就看到对面货架前的朱妏妏。
她一路顶着太阳从外面小跑进超市。
刚检查完最后一次腿部影片,别提多开心,也许流了点汗,黏黏腻腻的不舒服。
朱妏妏一直把披着的半长发,全聚拢撩到一侧来解暑。
蒋鹤贤记得大学时,朱妏妏很爱在吹头发后一直撩她那头浓密的长发。
看她怎么也捋不顺,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颈项。蒋鹤贤常借着为她吹发去亲吻她的脖子。
那时做这些太习以为常。反衬得现在蒋鹤贤的注视,沉默得分外异样。
朱妏妏挑拣着饮料一样一样的看保质期,准备走的时候蓦地停步。
她才看见蒋鹤贤。
隔着一层高大宽敞的货架和她驻足对望。
蒋鹤贤的视线扫过她推车里的东西时皱了皱眉,可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这家超市的东西并不多。”
朱妏妏莫名觉得他语气里不带善意,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蒋鹤贤倒先发制人。
她隔了片刻,勉强低垂着目光回道:“我在附近医院检查,看这方便就来了。既然你问得我如此理所当然,我是不是也能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跑这来?”
蒋鹤贤没有隐瞒,直言不讳:“我住这附近。”
朱妏妏平淡地瞄了他的一箱矿泉水也没作声,只说:“以后就定居在这座城市了么。”
蒋鹤贤好像听到一个笑话那样,嘴唇翘了翘。
朱妏妏瞬间感觉说错话似的脸色微涨。
“我从小在这长大,读书在这爷爷也在这工作,还有定居一说么。”蒋鹤贤把手推着车便朝她这走来,声音也越来越近。
眼见朱妏妏背着他走了几步。蒋鹤贤才拿胳膊抵着推车站定了问,“你现在这么躲我,下次朱伯母还请我到你家吃饭,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朱妏妏神色渐凉,才转过头直视着蒋鹤贤的眼:“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蒋鹤贤也不再笑了。
直直看着她,思索她话里那意思,他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