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便是作伴也没几日的光景了。——杨太妃不是说长主就要嫁人了吗?也不知长主日后有了驸马,还能不能记得我。”
“好啊,你敢取笑我。”
傅楚楚重新抄起笔就要往她脸上画,媛媛哪肯依她,两人便追跑起来,围着书案绕了几圈后,媛媛就要往殿外挪,却险些碰翻了高几上的九如枇杷瓶,不禁慌着神把那瓶子扶稳当了才慢慢平复呼吸。
她这样子,傅楚楚倒乐意看:“原来你也有这样没规矩的时候。”
媛媛不得不做个告饶的手势:“别闹了别闹了,头发都要散了。”
傅楚楚把笔一扔,往位子上一坐,却是问她:“你我同岁,既然我要嫁人了,你又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未及媛媛反应,傅楚楚又拉着她问:“你同我说说,外头的郎君长得好不好?”
国朝民风开放,女子可以单独社交,不过这话依旧把媛媛问了个脸红:“我可没见过几个郎君。堂堂长主,尽说这些胡话,疯了不成。”
傅楚楚“噗嗤”笑出声来,其后又道:“我只是和你才说这些。难道你没想过日后嫁个如意郎君?”
“越说越疯了!”媛媛起身要走。
傅楚楚急拉住她,却怕她真恼了,转而道:“宫外好不好玩?我听说东西两市有许多国外的物品。”
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往宫里送,东西二市的商货的确琳琅满目,却也没几件能和宫里相比的。
尤其是她有心让媛媛捉刀,媛媛此刻不敢提宫外的生活如何,免得她好奇心重再生了私自出宫的念头。
媛媛只道:“天家富贵,长主在宫里,又何需想着宫外的事?”
“既说宫里好,那你乐意留在宫里吗?”
媛媛怔然。
太皇太后待她好,她留在宫里侍奉她老人家不觉着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是宫里规矩多,事事需得小心谨慎,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况且当今天子是个小气鬼,指不定哪日就捏了她的错处置她。
她想家,想阿婆,但她不敢说。
“你不知道我在宫里有多闷,倒是羡慕宫外的你。”傅楚楚鲜少有这伤春悲秋的时候。
“眼下我不是也在宫里?”
“可你还有出宫的机会。”
媛媛努努嘴:“将来长主有了驸马,还愁不能出宫么?”
“你……”傅楚楚气得脸都红了,她当媛媛有多正经,竟也是个会口齿伶俐的娘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珠镜殿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眼看着天擦了黑,俩人累的东倒西歪,在罗汉床上坐得没个样子。媛媛一边推头发一边埋怨:“都说了是我的错,还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一会回去路上,保准让我丢脸。”
傅楚楚端盏往唇边送了口茶润喉,随即又让人捧铜镜来给她收拾,终于看她立整了才放她走。
因着太皇太后处理朝政,弘德殿至紫宸殿的距离并不远,如此便于朝臣觐见,而这里也多有侍卫巡查。
今日,媛媛遇上了喻柬之。
他看到她,便立刻让身后两下属去别处巡查,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在宫里见了几次,只这一次,周边没有旁人。她终于开口叫他:“师兄。”
喻柬之只是点了个头。
往常他看到媛媛总是喜不自胜,哪怕已经知道两人有缘无分,他看到她依然会心生澎湃。然而今日却没了这份心绪。
准确地说,接连数日他都在忧心忡忡,只因他看到了紫宸殿的内臣拿到了她的四柱八字。
旁人只当那是简单的八个字而已,可喻柬之曾想求娶她,对她的事格外上心,一直把她的生辰记得清清楚楚。
国朝男女婚配需得合婚,即取两人四柱八字查看是吉是凶,帝王纳后亦不可免俗。不过皇家有诸多礼法,尤其太皇太后并没旨意定下媛媛为后,且尚未行纳彩礼,怎的就有了调取她户籍的事?
他大为疑惑之际,又见太史令接连三次至紫宸殿觐见,理由却是六大王对星象有了兴趣。可是六大王明明在养手伤。
种种迹象,让人生疑。
喻柬之越发忐忑难安,却又不知如何证明心中猜想为真,当然,他不希望心中所想为真。
既然做不到去天子跟前确认,他就问媛媛:“你什么时候出宫?”
媛媛摇头:“我不清楚。”
“进宫这么久,有没有想家?”
这是自然。
喻柬之又道:“兴许崔阿婆也在想你了。”
媛媛叹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见阿婆。留在宫里很好,但我更想回家去。”
这话听到喻柬之耳中,更加确信媛媛和顾家对太皇太后的打算不知情。
即便他的心意无法吐露,即便他们再无可能,可他终究希望她好,既然她也无心长久留在宫里,倒不如出宫去的好。
“若是想家了,你尽可和太皇太后言明。她老人家一向慈祥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