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一套座椅,一个修炼所用坐席,除此外再无其他。
房内什么都没变过,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桑泠跌落鬼渊后他再未来过她的洞府,他不敢来,怕触景生情,所以每每忆起桑泠,他都是去了连婉那里。
连婉好似他的逃避之处,看到那张与桑泠相像的脸他能克制失徒之痛。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在只因为思念桑泠才去见连婉,他单纯关心连婉越来越多,直到再看到连婉时他半点也想不起桑泠。
桑泠床榻收拾的十分干净,她重伤回宗后多半时间都在此上修养,可他只在这床榻前见过一次桑泠。
他同现在一样站在这里,他的几句关心后,桑泠坚硬外壳消退,目光极致柔和是同以往一模一样的依恋,无关那株九宫蕊,只是单纯的依恋。
但他连那几句关系都是作假,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将桑泠救命药给出的歉意。
得知他将药给了连婉,桑泠又披上了坚硬外壳,带着一种果不其然的失望,她曾意指连婉恰到好处的受伤有些可疑。
可他没听出,或者说,他无视她的怀疑。
如若不是桑泠给她自己留了条后路,或许当时她便死了。
而作为师尊的他,除了愧疚再无其他。
相珩仙尊无法在中阁待下去,那铺天盖地的回忆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走了出去,大开的右阁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右阁是桑泠的秘密,他与华赢平嘉都未曾踏入过,他们曾试图探寻,都被桑泠义正言辞拒绝,她说里面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知怎得,相珩仙尊再一回神,已经站到了右阁门口。
只一眼他便知桑泠扯了谎,右阁很小可处处静洁,且布置的十分用心,这里放着的不可能是桑泠无关紧要的东西。
相珩仙尊抬脚进了屋,屋里芬香清新,香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毫不费力忆起这熏香是他以前所用。
是他自桑泠入宗后一直用的熏香,那时桑泠年纪尚小,很喜欢他洞府内的熏香,每每闻到都要感叹一声,闻到此香就好像见到了师尊。
桑泠喜欢,他也就再没换过熏香,直到连婉入宗,闻到此香总觉难闻,撒娇卖乖下让他换了熏香,他那是为何没有想起,此香是桑泠喜欢的,他为何没有拒绝呢。
连婉在处处抹灭桑泠的印记,他又为何一点没有发现。
连他都忘了的熏香,桑泠竟然再次熏在了右阁。
相珩仙尊心中突然抽痛,他再一转目,视线落到了一旁的书架上,书架上没有书,只有一些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小物件,可每个小物件桑泠都在底下标了字。
相珩仙尊拿起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头花,底下桑泠记录着,‘师尊送的头花。’
是桑泠一贯的清冷语气,可为何无端带上了满满开心,相珩仙尊终于记起来这朵头花,是他在凡间行事偶然带回的头花,他那时只有桑泠一个女徒弟,自然是给她。
而那时的桑泠已经初具大师姐风范,长日里着素衣,不戴任何珠翠,更别说这朵简陋的头花,他送于桑泠后未曾见她带过。
他原以为是桑泠不喜欢,没想到是头花易坏,她不舍得戴在此完好保存在现在。
门外传来张凡淼淼的僵硬行礼声:“华赢师兄,平嘉师兄。”
片刻后,他们同样也进了右阁。
平嘉如今连人形都只是堪堪维护,不至于让自己现出半妖原形,只那双眼睛无法维持,如今竟已经变成滴血般的竖瞳。
华赢也好不到哪去,他几日来未曾合眼不间断使用灵气大范围寻找,灵气用完也来不及补充只能燃烧精血,如今亏空的厉害,双颊凹陷双目尽是血丝,哪还有半点苍吴仙府大师兄的意气。
见到相珩仙尊,平嘉艰涩开口,“师尊,我闯去妖族确认腾蛇王旗下确实有连婉这一号姬妾,可,我找不到她……”
华赢闭了闭眼,“桑泠踪迹全无。”
相珩仙尊转身,已经无法再作出任何表情。
他只觉脑中轰鸣不断,一时是桑泠那日要断绝师徒关系的决绝,一时是连婉背叛他时他的不可置信,思绪纷乱,最后定格在了这小小右阁。
无处不在的熏香像是一刀利剑,剜着他的空无一物的胸腔。
平静中他听到平嘉惊呼开口。
“师尊,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