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看了眼行刑的众人,“继续打,给我照死里打,不打够四十板子不许停!”
噼里啪啦,嚎叫声继续。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有个丫鬟从外头走进院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楚言禾身边,说道:“大小姐,云仙姑求见。”
楚言禾留下楚星监工行刑,自己去了花厅见云轻一行人。云轻觉得,楚言禾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在今天之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直来直往,没心没肺,高兴就笑,难过就哭。
但是现在,她失去了所有依靠,目光却变得沉稳坚毅了。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成长了。云轻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你了。”
楚言禾眼圈一红,努力仰了仰脸,把泪水逼退。她也不想长大,她多想永远依赖大哥爱哥,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只做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
可是她不能,现在担子落在她身上,她怎么能逃避,她要撑起整座城主府,她现在要成为哥哥们的靠山。真的好累啊……
心怀叵测的下人们,蠢蠢欲动的楚氏族人们,还有要找城主府清算的百姓们……
一夜之间,她发现她的世界变了颜色,曾经和蔼可亲恭敬有加的人们,纷纷放弃伪装,露出锋利的獠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等她倒下,像是鬣狗等待分食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她不能倒,她倒了,楚家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她在人前甚至连疲惫都不敢表现出来。
楚言禾等到眼眶的酸涩感消退了些,这才说道:“我带你们去见见大哥吧。”
“嗯。”
说起来,他们来到玲珑城时,楚言章已经继任城主,地魂已被倾城子融合。
所以,那个单枪赴国难的热血儿郎,云轻实际从未真正认识过。此生未能和这样的人切磋一番,不得不说是一场遗憾。楚言章穿着殓服,躺在灵床上,脸色一片死灰色。而在他的怀里,竞然蜷卧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狸猫。楚言禾一看到猫,吓了一跳,“这里怎么会有猫,来人!”辞鲤说道:“且慢,这是蓼蓼。”
“蓼蓼是谁?”
浮雪说道:“蓼蓼是你大哥生前的心上人。”三花狸猫被吵醒了,从楚言章胸口上站起来,睁着一双有些空洞的宝石蓝色的眼睛,呆愣片刻,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最后面向云轻诸人的方向。
它问道:“九叔,是你吗?”
辞鲤答道:“是我。”
“九叔!“宝石蓝的眼睛里忽然泪水崩涌,“我就知道他没变心,我就知道他没变心!”
深夜,云轻拎着两坛酒来到屋顶。
江白榆坐在屋顶上,一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他并未看月亮,目光平直地落在远处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云轻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一坛酒递给他。
江白榆伸手托住酒坛。他拨开酒封,拎着酒坛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后,保持仰头的动作,看向天空的残月。云轻侧头看他,见他的神情像这夜色一样沉静,看不出情绪。
没有情绪也是一种情绪。
“她其实对我还不错。"江白榆忽然开口。云轻知道他说的是秦染情。
她说道:“这世间黑白分明的人毕竞很少,大部分人是灰色的。”
“嗯。"拎着酒坛的那只手,腾出食指指了指天空的方向,他说,“这月亮也一样,圆满的时候少,大部分时候是缺的。”云轻有些感慨地点头道:“是啊,人这一生追求圆满,却极少圆满。月亮至少还能每月圆一次,可是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不曾圆满一次。
哪怕是飞升成仙又怎样,神仙就能圆满了吗?那个叫饮梅子的仙人,还不是被人打得魂飞魄散,连投胎都不能够。”江白榆便说道:“天道远,人道迩。假如我们追求外物的圆满,那就永远不会有圆满的一天。人能做的也只有内心的圆满,问心无愧,便无遗憾。”
“你说得对。”云轻托着下巴,侧头看了他一眼,发觉他也在看她,视线就这样直直地落进她的眼睛里。她今晚本来想安慰他的,却没想到又被他安慰了。她感叹道:“我想,师父为我取名′云轻',也有这个意思,他不希望我被俗世的爱恨与羁绊所影响,只寻求一个内心的圆满就好。可惜,我做得并不好。”
江白榆笑了笑,“我倒觉得你很好。”
两人都觉宽怀了些,碰了碰酒坛,如此就着残月与秋风,对饮了几回。
后来江白榆又为她吹了舒怀曲。
云轻用两个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静静地听完一曲,轻声唤他:“白榆。”
“嗯?”
“你要不要睡觉?我为你守夜。”
江白榆单手拎着酒坛,再次侧过脸看她的眼睛。灿烂的眸子里倒映着月光与星光,亮得有些过分。嘴唇上还沾着酒液,看起来水润柔软,像是被雨打湿的花瓣。
他说:“你在同情我吗?”
“我……
“云轻,所有人都可以同情我,唯独你不可以。”云轻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