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6日,星期五,晚9:31,气温:12℃多云转小雨,
神奈川县藤泽市某24小时便利店内……
【小枫啊,这学期结束后就和爸爸妈妈住美国吧。】成熟温柔的女声从电话听筒中传出。
流川枫揉了揉汗湿的头发,有点困,嘴唇微动,语气平平:“再说吧,妈妈,球队那边还有比赛。”
【唉唉,我就知道,又是篮球,这种又累又容易受伤的体育运动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这样念念不忘的!对了,你晚饭吃了吗?可别骗我,我今天有给老宅打电话,他们说你下午两点就出门了。】
“唔,吃了。”流川枫瞥了眼台子上啃了一半的饭团,里面夹的鱼肉有点腥,他不喜欢。
电话那头的流川忍子又开始漫长的碎碎念,流川枫两眼放空,心不在焉的听着,间或吐个单字回应,表示自己有在听。
便利店外夜色弥漫,门铃蓦地响起,一个身穿黑色宽大冲锋衣的人,拖着个白色的行李箱出现在店门口。
他中等身高,冲锋衣的连帽扣在头上,因此看不出性别,也许是沾染了外面雨水水汽,周身的气息显得很是冷肃,导致胆小的店员乍一看到他时吓了一跳。
好在那人还算有礼貌,转向收银台时摘下了帽子,露出一颗裹满鸦黑卷曲头发的脑袋,卷发一路埋到宽大的衣领里,很长。
唔,是个女人。
在两人交谈中,店员表情缓和下来,脸上挂着服务式微笑对着那个女人比划方向,他手指指的方向……
怎么好像指的是他所在的位置?流川枫“……”
冲锋衣女人把行李箱留在收银台旁边,自己则边打量货架边向流川枫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她最后停驻在离他不到半臂距离的传真机前,转身前两人视线交错,她先是一楞,然后礼貌的冲他点头示意。
流川枫礼貌颔首,视线下滑看清了女人,哦,不对,应该是女孩的脸。
唔,很大的眼睛,很大的黑眼圈,双颊凹陷,是个没什么精神气的女人,流川枫心下做出判断,然后百无聊赖的移开了视线。
听筒里,流川妈妈的喋喋不休正迎来一波小高潮,语气开始带上浓重的家长式劝诫。
【小枫,你听话,这学期就来美国好不?过来正好赶上高一下学期,课业还能补上,你爸爸连学校都给你看好了,这里的学校也有球队,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想来美国打球吗……】
又来了,流川枫轻轻吐息,没争论,但也没答应,又含糊回了个‘唔’。
【唔什么唔,你自己一个人在日本,没有人照顾,平时又老闷不吭声,受了欺负也不说,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妈妈,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爷爷在。”流川枫倚在电话旁边的墙上,又开始望着天花板,鼓起的包子脸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又乖又呆。
【他……咳,父亲大人平时又不管家里的事,你……】流川妈妈又开始吧啦吧啦,言语间夹杂些对是她公公的老头子的诸多抱怨。
旁边的黑发少女在此时不着痕迹的瞟他一眼,显然是能听见他们的通话,这也没办法,便利店里太静了,他们站的又近。
流川枫倒不在意这个,依旧默默举着听筒,只是眼珠缓慢移动着,不经意扫向女孩身前工作中的传真机。
打印中的纸张沙沙作响,传输出的纸面上满是的英文。
流川枫轻动了下眉头,摸了摸下巴定神辨认了下。
嗯……果然完全看不懂……
但他也留意到那几张纸上一直被加粗的几个字母——MDD。
一直抱着胳膊守着传真机工作的女孩突兀的发出一声轻哧。
“啧。”
她有些暴躁的伸手扯过传出的一沓子纸,速度极快的翻阅,宽大的衣袖下隐约可见痩长苍白手指和因为用力而青筋蹦起的手背。
随着纸张一页页被过去,她整个人的气息比刚进店时更加低迷,就像……就像神奈川阴雨天的天空,乌云密布的。
流川枫拖着下巴,认为自己这个比喻十分恰当,不觉暗自点了点头。
女孩看完了文件,干脆利落的把那沓文件塞进一旁碎纸机,转身随手从一旁货架拿了一瓶饮料,走到收银台,结账,然后拉着行李箱利落走人。
电话听筒里,流川妈妈的苦情表演终于到了尾声。
【……小枫,你还在听吗?】
“唔……”流川枫应了声,挠了下后脑勺突然发问:“妈妈,你知道MDD是什么意思么?”
【咦?小枫你开始对心理学有兴趣了吗?果然是妈妈的职业感染到你了吗?】流川妈妈在美国从事儿童心理学研究,闻言不禁激动起来。
“没有,不是,所以是什么?”流川枫言简意赅。
【MDD,这个缩写在心理学领域代表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日语的话叫重度抑郁障碍……】流川妈妈此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声音转而急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