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陛下息怒啊,陛下!”
皇帝披着一身明黄色外衣,剑拖在地上留下一路长长的划痕。
大伴连走带跑,满身大汗。终于绕到皇帝跟前,他膝盖一弯跪下抱着皇帝的腿:“陛下,您有气有怨也得今日过了再说,您不能自己来啊!”
皇帝杀太子,父亲杀儿子,哪怕是个废太子,哪怕不是真儿子,这也是会被天下唾骂的。
皇帝抬脚将大伴踢开:“滚,狗奴才!”
大伴被狠狠踹到一旁,他爬起来担忧望着皇帝的背影。
陛下此次连名声都不要了,难道他预感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已经被病折腾得神智不清了?
东宫把守的禁军丝毫不敢阻止,只能亲眼看着皇帝拿着剑闯入书房。
皇帝用肩头顶开书房大门,长剑划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滋拉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好久没见过的阳光迎面射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夏侯越并未睁眼。
无论白天黑夜,与囚徒而言不再有意义。
“孽畜,你居然帮助外人来对付夏侯家,孽种!”皇帝双目通红,满目杀意。
夏侯越淡淡掀开眼皮,明媚的阳光短暂夺取了他的视觉,但他仿若无闻。
随着埋葬在光中的明黄色人影跌跌撞撞走来,夏侯越的眼神逐渐聚焦,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最终形成一张充满愤恨表情的脸。
皇帝以这种表情出现在这里,夏侯越已经猜到了几分。
“陛下现在这么闲,说明罪臣帮得还不够。”夏侯越淡淡道。
终于,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皇帝怒不可遏:“你个孽种!当初朕就该一把掐死你,让你后悔来这到世间。你娘是贱人,你更是个孽种,上梁不正下梁歪!”
夏侯越眼眸沉了下来,他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那你就该一开始就掐死我,可惜你没有。陛下,你会失去一切,你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就活该失去一切。”
皇帝长剑一扬,搁置在他脖子上,他双眼猩红:“你当朕不会杀你?那你错了,朕此次来就是为了杀你!若非你,兰兰不会与朕恩断义绝,若非你,安阳不会背叛朕,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夏侯越,你就是个不被期望的孩子,你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皇帝的低语如同恶魔一般能戳中人心最深处的柔软。
幼时,比他还大几岁的公主,可以赖在皇帝怀中撒娇。
比他小几岁的谢君意,可以在皇帝面前对他百般刁难。
他以为那只是因为他是男子,必须负担女子不能负担的责任。
可后来,那些皇子的出生,戳破了他唯一的期待。
再后来,那双苍老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以为他得到了安慰,却没想到在下一刻那双苍老的握上了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心脏。唯一的安慰变成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时的自己真可笑。
竟还想着为这个无情的人寻找解药。
谢君意现在肯定在偷偷嘲笑他,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做的那个白日梦。
——“夏侯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一定会这样说。
“杀了我吧。”
夏侯越闭上了眼睛,却莫名勾了勾唇。
以他的命去还这一生的生养之恩,那他再不欠皇帝,再不欠他人。
反正他这一生就是个错,他就是个不被期望的孩子。
他没有期待,也不该有期待。
可是为什么……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嬉笑怒骂的身影。
他突然好想再见她一面。
皇帝双手握紧剑,狠狠劈了下去:“那你就去死吧!”
这辈子,唯独她,谢君意,他还想再见一面。
“夏侯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噗通,噗通。
梦在瞬间成为现实。
夏侯越猛然睁开眼,心跳骤增。
他以为他早已如行尸走肉,心如止水,不会再为他人泛起涟漪,可当看见那道影子的时候,他变了。
他的心越跳越快。
好奇怪,这种感觉好奇怪……
噔噔噔,三把匕首射出与剑相接,震得匕首飞出,剑掉落在地。
皇帝本就虚弱无力的身体被这一震,竟生生脱了力。
皇帝猛地回头:“谁!”
那光线偏移进来,投下几道影子。
伴随着清脆响亮的脚步声,影子逐渐拉长,影子的主人也渐渐出现在门口。
来人青丝被利落的绑在一起用玉冠束起,一身骑射服无丝毫累赘,显得她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夏侯越深深地望着她,她和从前一样,肆意张扬,美艳动人。
这样就很好。
也很美……
莫名地,夏侯越有些紧张,他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