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京中寒意未散,定远侯府却宾客盈门,格外热闹。
定远侯府世子谢久淮久居北地,时隔多年回京,正是为今日与安国公府嫡女姜念遥成婚。
两人一个少年将军,一个京中才女,任谁看都是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更何况这婚事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赐婚。今日大婚,皇帝亲临定远侯府,此番恩待羡煞旁人。
只是,这桩婚事在姜念遥心中,算不上是幸事。
拜过堂后,姜念遥被人带去新房。她昨晚一夜难眠,今日婚礼仪式繁琐,如今好不容易喘口气,终于倦怠地坐下。
谢久淮仍留在喜宴未归,姜念遥静静打量这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婚姻是人生大事,她本以为今日会过得无比漫长,但未曾想她一整日昏昏沉沉,连谢久淮的面容都未看清,以后便要与他一同生活。
这便是成亲吗?
姜念遥只觉得一口寒气凝滞在胸口,不上不下。初春的料峭寒意将她的心一寸寸冻住。
她此前从未见过谢久淮,只听过他在北地打过几场胜仗。皇帝赐婚的旨意已有一段时日,可他直到昨日才回到京中,想来他也不满意这桩婚事。
姜念遥垂眸,浓密的眼睫遮住她眼中汹涌的情绪。
可惜皇命难违——
“阿遥姐姐,你快瞧瞧这是什么!”
一道童稚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
姜念遥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年纪不一的女郎从外间走进来,打头的是个梳着总角看摸样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婢女们行礼后退至一旁,及至那孩子走近,姜念遥这才看清她怀中抱着只圆滚滚的白色小猫。
小孩子献宝似的将猫儿捧到姜念遥面前。
旁边一个穿着淡粉色罗裙梳着垂挂髻、年纪稍长的女郎立刻轻声责怪道:“清韵,不可无礼,要叫嫂嫂,怎能叫姐姐。”
又说,“这狸奴太闹腾,莫要吓着嫂嫂。”
听到这话,清韵笑着甜甜地叫一声“嫂嫂”。
姜念遥笑容温和。
她心中有数,最小的这个便是谢久淮的继母所出的女儿,名为谢清韵,如今才七岁。其他女郎应是叔伯家的孩子,她过去在京中见过几面。只是她自从三年前的事后,称病推了所有宴客的帖子,极少出门赴宴,见着这几个女郎脸生。
拜过堂后,按着婚礼仪式,原本该一大堆人热热闹闹来闹洞房,谢家也是顾念她身子弱,又加上谢久淮那性子,便没让旁人来扰她,只安排谢家家里亲近的几个姐妹来陪姜念遥说话。
那年纪稍长的女郎许是看出姜念遥眼底的茫然,这才向她一一念过众人的名字。
穿着湖蓝色罗裙的女郎名叫谢璠,是谢久淮三叔家的大女儿,已经及笄,说话爽朗。她的妹妹名叫谢诗,如今不过十四岁,正怯生生对着姜念遥笑。
而正向姜念遥说话的女郎名叫谢所思,是四叔家的女儿。
谢家上一辈共四房,并未分家,其中大房谢温已去世多年,只留一子,谢久淮的父亲谢峥在家中排行第二,作为家中嫡长子继承了爵位,谢峥原配所出一个儿子,即谢久淮。原配去世多年后,他又娶了如今的妻。
谢家人口比姜家复杂,姜念遥前些日子已大致了解过,如今一看,谢家人相处倒与姜家不同,几个姐妹其乐融融。
只是不知谢家其他人如何。
姜念遥眼眸含笑,一一望过去。
“只可惜大哥没能回来,还留在北地。”说起家人,谢璠不由得想起多年未见的堂兄。
“战事未歇,大哥怎能回来。”谢所思答完这句,又关切地看向姜念遥,“嫂嫂,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此话一出,几个女郎皆看着姜念遥的面色。
姜念遥今日天未亮就起床,又因心中郁结吃不下东西,忙碌一整日,此时面色算不上好,哪怕脸上有妆容,病弱的苍白仍透露出来。
一旁的谢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她般小声道:“嫂嫂,你是不是乏了?我们说话会不会吵到你?”
“对呀,嫂嫂,你累不累?要不要喝茶吃点心?”谢清韵这般说着,将怀中的猫儿放到地上,那猫儿倒也乖,坐在那儿舔爪子。
谢清韵走到一旁桌边拿起一早准备好食盒,打开后,里面的点心还是温的。她将点心递到姜念遥面前,姜念遥自然接过。
“只吃这点点心哪能吃饱。”谢所思吩咐婢女去厨房拿些好克化的饭菜来。
姜念遥自然知晓她们的关切之意,不免动容。
她不由得想起昨日母亲特意去她房中的叮嘱。
母亲关切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
“念遥,你身子弱,十七岁时大病一场,养了整整三年,这才恢复健康,以后也要好好养着。记住了吗?”
“记住了,母亲。”姜念遥那时看着母亲,回答的声音低哑凝滞。
母亲并非在提醒她养身子,而是提醒她要隐瞒旧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