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神术能医得好无名瘟疫,但挖出并消除它们的根源依然需要有人去进行。稍加讨论后,罗德和洛伊确定了下一步行程——以帝国边境另一处爆发瘟疫的城镇为目的地,横穿一片人烟稀少的山林——这片处于两大疫区中间的地带与界限山脉并不相连,但距离十分接近,地势较高且有河流经过,嫌疑巨大,很可能有恶魔从界限山中漏网脱逃后藏身其中,以此为据点向外不断放毒。
是夜,这支狩魔团队的大部分人已经在山脚下的借宿村庄中睡下,有一个人影却轻巧而灵活地越过矮墙,避过值夜的卫兵,偷偷窜入了村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詹妮弗吹了声口哨发出讯号,一个人影从月光下黑漆漆的树影中慢慢浮现,赫然是进化协会唯一中了守护者的标记却成功逃脱的漏网之鱼,前圣魔导师、曾经的法师协会轮值主席兼进化协会重要主事人,如今整个世界的头号通缉犯——尼尔森·葛德。
“你怎么敢来这里!”詹妮弗咬牙切齿地问道,“又是怎么消除守护者的标记,成功逃脱的?我们其它人试遍了所知的一切手段,都没有人哪怕有丁点可能成功的迹象!”
“我用某种秘术,献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将印记挪移到其中,然后斩断了它。”尼尔森淡淡地回答,说的全是实情,只是作了部分隐瞒。
他当日同样被用神力种下印记,同样用尽手段无计可施,最后才想到了自己捉住的那名恶魔侦察兵的灵魂,询问它在其所效忠的燃烧军团所来源的世界中,是否有应对这种状况的办法。经过一番协商和交易,被俘的恶魔灵魂被短暂释放,为尼尔森开启了一次与燃烧军团的跨界通讯……在付出一定代价和许诺后,生活在扭曲虚空中的某位高阶恶魔教授了他那个强大可怕但确实有效的献祭仪式。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强大到尼尔森以前从不敢想的法术,最终也要付出一整条胳膊为代价才能清除守护者留下的区区一个印记……那群自称燃烧军团的恶魔,一直以来都在守护者面前吃瘪,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消除标记的法术,你若感兴趣我稍后可以细说。”尼尔森站在原地没有走动,转移开话题,“我今天过来,是想要知道——你们在去找守护者‘自首’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毫发无伤,反倒还加入了对方麾下,变成了他们孩子的陪护?”
“我已经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结束与守护者夫妇的会面再出门后……尽管对他们作为外来者的身份和长生种的身体还依旧感兴趣,却已经完完全全丧失了任何防范、敌视和威胁他们中一员、或是违抗守护者任何命令的念头。”
“精神控制?还是被洗脑了?”
“大家都不是傻瓜,而且我们中有着世界上最优秀的精神系法术大师,尼尔森。”詹妮弗无奈地摇摇头,“还记得法师协会多年前派人去调查守护者的身份,结果回来的人只记得一个正在倒数的数字的故事吗?如今一模一样的情况在我们自己身上发生了,任我们这群世上最优秀的法师怎样用法术探察、以催眠治疗自身,都没能在彼此的身体或意识内发现任何精神控制、记忆篡改的痕迹……我们是在潜意识层面被消除了敌意,以及植入了忠诚。”
“该死。”阴影中的人形动了一动,果然是缺了左臂的状态,“和我合作,我会找我的……朋友们想办法来帮你们摆脱这种状态。”
“不,谢谢,不需要。”詹妮弗却给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是自然演化出的机制,男女之间的情欲又是激素刺激下产生的冲动,朋友间真挚的情谊也不过是人类自己想象出来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世上没有什么感情和观念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作为法师群体的我们更是对此有清醒的认知。但,对如何看待这种‘本质主义’,我却有自己的想法。机制也好、激素和枷锁也罢,为什么我在了解了它们的所谓‘本质’后,就必须要感到失落、对它们有点什么新的看法,而忽视掉自身作为一个人类、一只高等生物而最重要的感受本身?”
“我们探寻研究奥秘,是为了追求真理,愈发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律以设法利用它,而不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但凡发现了真相就大呼小叫着说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门扉、已经大彻大悟,从此以后要如何如何。”她喋喋不休地说道,一边慷慨激昂地表达着观点,一边缓步向对方走去,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更清晰地传达到,“也不妨告诉你:在消除敌意和植入忠诚之外,我们大概还被植入了爱意——而且很可能是守护者女士本人,将她自己对她两位孩子的爱给复制进了我们的潜意识中。”
“尼尔森,你知道吗,这太奇妙了……一向如此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我,多年以后居然找回了完全信任和彻底忠诚于某个对象的感觉。最神奇的是,从未有过也再无机会进行生育的我,居然在有生之年能体验母亲对孩子的爱!神明在上,我很怀疑:就算我自己有孩子,也很难会产生这样——无条件无保留愿意为他们做一切、有必要甚至可以赴死的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半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