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又看看画册,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无波,眉梢却微乎其微地挑了下,露出几分满意,“姨母应当会喜欢这玩意儿。”
罗婉含笑点头,“那就好。”
想了想,又说:“越郎,这画册单薄容易损坏,我想交到书画坊做成盒册,一来坚固便于保存,二来精美气派,更像一份生辰礼物,你说呢?”
她每次商量的语气都柔软的像春日的杨柳风,听的人赏心悦目,怕是摘星星摘月亮这等无理要求都想一口应了,更莫说如此合情合理的正当想法。
“依你。”宗越秉持着一贯的冷淡,随口答应。
罗婉唇角翘起,弯成月牙的眼睛看着宗越,语气柔软地像在哄一个三岁稚子,“越郎真好。”
宗越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只眉梢好似跳动了下,太过隐蔽看不真切。
“嗯……越郎,书画坊做事,需要先交定金的。”罗婉瞧他似乎有些愉悦,趁机说道。
盒册做起来耗时耗力,价钱不菲,甚至抵得上一件上好的裘衣,但罗婉进门至今,一文钱也没有见过。
各个院子的例钱是夏氏分发,按说新妇进门,夏氏该给一些例钱供她日常花销,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罗婉总不能动用自己的嫁妆。
女郎的心思,宗越自也看了明白,这是在管他要钱。
“你找母亲说便是。”
宗越的例钱每月三百贯,自然不够花,单单一院子的鸡犬鹰马畜养所费都顾不住,莫说其他消遣,不过夏氏对他格外大方,有求必应,从不会在钱上与他为难,比父亲好相与多了。
“这样么……”罗婉垂下眼睛,面露难色。
她自是不好去向夏氏伸手才同宗越说的。
“你别管了,我会叫人办好。”宗越瞧出她多有顾虑,这样说道。
“嗯……也好。”
“还有何事?”宗越察觉她的犹豫,多问了一句。
罗婉说不出口,谁都知道她嫁妆丰厚,手头绝对是宽裕的,此时开口索要零花的例钱,总归不合适。
“没事。”罗婉笑了笑,离了宗越身旁。
“少夫人,曹姬请见世子。”
曹姬便是宗越金屋藏娇,养在宴春阁的那位,这才半日没见,人就找了过来。
罗婉看向宗越,他已披上袍子,有起身的打算,方才他连喝口茶都使唤她亲自伺候的,此刻竟不顾身上痛楚,穿衣站了起来。
穿戴妥当,他才唤人进来。
曹姬进门,瞥了罗婉一眼,粗粗行过一礼,便径直去了内厢探视。
“世子,您的伤可好些了?”曹姬语声极是关切。
“没甚大事。”宗越无所谓地说。
曹姬忽而眼睛一垂,两滴泪便如夏日的雨猝不及防地顺颊滑落,“是我连累了世子……”
宗越疏阔的眉宇微微皱起,显是有些不耐烦,却压制着,说道:“不怪你。”
“我这几日暂时过不去,我那些兄弟你好生照顾,尤其生病的那两只,须得格外留心,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鸡犬鹰马猞猁等禽畜,宗越一概称之为兄弟,宝贝得很。
曹姬点头:“世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它们,你安心养伤,若不能来,也不要与侯爷相抗。”
宗越淡淡哼出一个“嗯”字。
曹姬看看他,又转头朝外厢的罗婉看去一眼,似有话要说,却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朝宗越贴近了些,轻声说:“世子,其实我带了苍猊和雷被过来与你解闷——”
宗越的眼睛陡然灿若星辰。
“但是在院门口被少夫人的丫鬟拦下了,说是少夫人不喜欢狗,不能带进来。”曹姬失望地说道。
宗越的目光顷刻暗下,抬眼看向罗婉。
“世子,不若你和少夫人商量一下,让苍猊和雷被进来陪你吧?”曹姬又说。
“不必。”
宗越忽然有些明白当初父亲为何强硬地要把他的宝贝禽畜都赶走,原是罗氏不喜。
她不喜,他不会勉强,更不会去求她。
“世子,若不然,我去求少夫人……”曹姬知道宗越有多想让那两条狗进来陪他。
宗越仍道“不必”。
曹姬也不再劝,又说了些鹰犬相闹的趣事。
宗越听着,唇角时不时扬起,面上的敷衍和不耐烦一扫而光,偶尔还会问上几句。
看上去,相谈甚欢。
直到晚饭时分,曹姬才告辞:“世子,我须得回去了,不然苍猊和雷被它们要饿坏了。”
宗越颔首,摸出一锭金饼交给她,“这些日子,你多辛劳,有何需要,只管说与我。”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把一锭金子给了曹姬。
那金饼足有他巴掌那么大,黄灿灿耀目的很,罗婉不想看见都难。
原来,他是有钱的么?
那怎么方才,还叫她去与夏氏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