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身量高,罗婉便是掂起脚尖抬起手,给他擦头发还是有些吃力,他却也不低头,单臂揽着她腰把人提起来,让她继续。
擦完了头发,他却没有放下她,把人往上轻轻一抛,让她和他齐高,正对上他的面庞。
他眉梢染着愉悦,罗婉方才给他擦头发时就察觉了,他似乎很享受她的小意关怀。
他托着她的臂膀稳当结实,但太高了,罗婉还是怕摔,下意识紧紧环抱着他的脖颈,察觉他就着她的动作,脸庞往前凑了凑。
好像是要亲她,却又停下动作,就这般近在咫尺地望着她。
此刻的他,也像一块美玉,精雕细琢,巧夺天工。他逼的很近,面庞上未及散去的寒气打在她的脸上,看进她眼中的目光却明朗愉悦。
他保持着近乎贴上她脸的距离,却又什么都不做,罗婉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挣脱出去,才动了动,又被他手臂锁紧。
一臂托着她,一臂来按她的后脑勺,迫她凑近他的面庞,连呼吸都交织在一处,却又适时停手,没有强迫她亲他。
罗婉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让她,主动亲吻他?
两人这般姿势,几乎是面庞贴着面庞,谁主动又有什么分别?罗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如此坚持。她根本不须往前凑,稍一抬下巴,顺着他的心意,主动在他唇上薄薄地亲了下。
他唇角便翘起来,眉目之间的愉悦更浓了,终于肯放下她。
“趁热吃。"他把银馅饼推在她面前。
因为一场风波,罗婉晚饭都没吃好,确实饿了,也馋的很,并不推拒,拿起一块儿饼咬了一口,一下便尝出,这味道就是最好吃的那家。
明明食肆已经关门了,他从哪里买到的?
宗越并不吃,坐在她对面,身姿端挺,又执书来看。他穿着浅白色的中衣,姿表如玉,手执书卷坐在那里,目光落在书上,瞧上去专注的很,眉目之间惯来的桀骜蛮横,被这读书的姿态涵养地模糊了几分,透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书卷气来。
有姜家两位表兄言传身教,他但凡用点心,不管诗书,还是姿仪,都不会差。
以前只是容貌像极,如今,连气度,尤其他端坐看书的时候,都有几分相像了。
她在看着他,吃着银馅饼看着他,似乎还有些入迷。宗越觉察到了,却不动声色,他就知道她会喜欢他这样的姿态,连姨母都夸赞,他认真读书的时候,如金如玉,不输他的二表兄。
罗婉一面吃着,一面看着,忽然他的目光越过书卷,撞进她的眼睛里。
罗婉回过神来,目光立即垂下,落在面前的银馅饼上,生怕他撞破她方才眼睛里映着的影子另有其人。她垂着眼,察觉他并没有收回目光,不遮不掩地落在她身上。
“越郎,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这银馅饼,你是在哪里买的?"罗婉终于想到要说的话,才敢抬起头看他。宗越微微顿了下,似乎在想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这庖人我认识,我到他家里,让他做的。“他稀松平常地说着,又执书挡在眼前,余光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果然愣了下。
外面还在下着雪,天气很冷,又是夜中,她也看见他刚刚回来时的样子了,满身的雪。
“我催的急,他没做太多,你自己吃吧。"宗越又说了一句。
就见女郎垂下眼睛,看上去,竟有些愧疚?他深夜冒雪到一个庖人家里,就为了给她买几块银馅饼,难道不该是欢喜高兴么?她为何要愧疚?“下次你若想吃,我再叫他做。"宗越也很喜欢吃这个银馅饼,以前逢岁节歇业,也会专门跑到店主家里,重金让他做。
他的话似乎让女郎更愧疚了,竞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银馅饼。
他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愧疚的?
他要的是她的欢喜,她同以往欢喜时的一句“越郎真好”。
她到底在愧疚什么?
“越郎,你也吃点吧。“她的愧疚倒是很快散了,拿起一块银馅饼递来给他。
宗越放下书,没有接那块饼,只是握着她手腕,打量着她的神色,她此刻的眼睛里,带着一贯的笑意,温和平淡,并不怎么欢喜,甚至不比以前热烈。
她怎么,这么难哄呢?
宗越抓着她手腕,一口吞了她递来的馅饼,放开她,继续看书。
罗婉便继续吃银馅饼,吃完之后漱过口,见宗越还在看书。
今日因为那场风波,他不得不早些回来,耽误了几个时辰,他这段口子确实很用功,三更就起了,便是有时晚上闹的时间长些,也从来没有贪睡。
坦白说,他是有些毅力的。
罗婉没有打扰他,只亲自拨了拨灯花,然后才轻步进了帐中。
宗越的眉忽而又皱紧了,她就自己去睡了?这么晚了,她不说让他休息么?
吃了他寒夜冒雪买来的银馅饼,就……还是这副冷冷淡淡,不管他死活的样子?
她是铁石心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