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昔年上元焰火,初次出门,也是见什么都一脸稀罕样。”
姬珣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探向她浅痕轻漪的眸,不等触及很快又收回,眼里颤动着宋晞看不懂的情愫,沉吟片刻,舒眉道:“既如此,不如帮帮那小公子,让他少走些冤枉路?”
宋晞眨眨眼:“你是说?”
姬珣两眼弯弯:“十里巷的春竹酒,松茗楼的冷霜茶,街边老伯的桂花栗……尝过这些,才算没白来南州。”
宋晞眼睛一亮,没等起身,又目露为难道:“只不知他二人会坐到几时。”
“不用你我。”姬珣指指头顶上方,凑上前道,“但如姑娘所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宋晞莞尔,举杯道:“世子爷有心。”
屋檐上吹着冷风的追影金影木影:“阿嚏!”
*
一盏茶后,琳琅街口熙熙攘攘如故。
记挂着琳琅街尾还有两家香料店没来得及探看,宋晞两人站起身,交代完几人点心之后,提步往街尾方向赶去。
“快让开!这娃娃谁家的?快抱回家去!惊了我家公子,你们可赔不起……”
“收起来收起来!那卖花的,快过来!就是你!一会儿世子爷经过,你就站这,撒花瓣……”
“……”
走出没几步,道路前方忽地传来骂骂咧咧的清障声。
远远瞧着似谁家府兵,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声势,左吆右喝,大张旗鼓,惹得过路行人纷纷避让,咒骂不迭。
街边廊下,姬珣两人让到一旁,面色齐齐一沉。
鄀国商贾敢在祈国通宵达旦,琳琅夜市名扬四海,不仅因为两国世代交好,更因此地有南宁军驻守,百姓安居乐业,已数年不曾有过战祸流离、匪徒流窜之事。
今岁伊始,婆娑膏之事在前,谢逸江屏之死在后。多事之秋,谁人自恃身份,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横行霸市?
不等思量分明,长街尽头,一行数十人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前遮后拥、浩浩荡荡而来。
月白梅纹领,银钿络纹刀……
看清引路侍卫的打扮,姬珣目色微凛。
“子阶?”
姬珣身侧,宋晞亦探出头来,下意识道:“怎会是他?”
先前在叶府,顾忌着宁妍的身份,她不好太过明目张胆试探,加之后来出了王氏暴毙之事,她急着回府,没能与苏升照面。
本也记挂着去舍然亭前定要见苏升一面,问一问和陈三、和闲梦楼相关之事,却不成想,相见会是如此猝不及防、意料之外。
却见声势浩浩的府兵后头,神情拘谨的苏小世子一袭竹月色暗梅纹云锦袍,头戴祥云纹镂金白玉冠,每走两步,便忍不住斜眼偷觑身旁佳人。
再看他身侧,莲步款款,流云鬓飞,媚眼一挑一含笑,裙摆一步一翩跹,正是千金买一笑,传闻中甚少踏出闲梦楼的南州花魁,如烟。
“如烟?!”宋晞眼里不解更甚,抬起头道,“他两人怎会在一处?来了南州不上门拜会也就罢了,成日里眠花宿柳,不怕文安伯打断他的腿?”
“走!”
顾不上揣度苏升此举用意,姬珣拉住宋晞的手,大步朝前道:“苏子阶!”
“你是何人,胆敢直呼我文安伯府世子名讳!”
没等近前,开道的侍卫横刀怒目,飒然拦住两人去路。
“滚!”
姬珣站定在街道中央,冷声开口。
“这?”
“这位是?”
“……”
分明不知来人身份,看身量也不似习武之人,也不知为何,眼神投落刹那,一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脊梁骨倏地一凛,双腿竟有些发软。
“珣、世子爷?”
街边众人面面相觑之时,为前方动静惊东,苏升仰起头一看,脖颈紧跟着一缩,目光闪躲道:“世子爷别来无恙。”
“你唤我什么?”
听清苏升之言,姬珣凛若寒霜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直落定在他脸上。
苏升浑身一颤,没来得及开口,身侧的花魁姑娘先他上前一步,不慌不忙敛袂福身,落落大方道:“奴家如烟,见过小侯爷!”
熙熙攘攘的街边霎时一片杳然。
不知谁家小儿啼哭出声,行人商贾纷纷回神,惊觉来人的身份,连忙又俯身叩拜,齐声呼福。
姬珣垂目瞟她一眼,却不应话,只看着苏升,语调愈沉:“苏子阶,你唤我什么?”
几名府兵早已“鸣金收兵”,哆嗦着让到一旁。
瞧见呼啦啦跪成一片的侍从,苏升脸上浮出赧意,十指交错又松开,如同幼时犯了错般,捏着衣袂别别扭扭走上前,临到跟前,飞快觑他一眼,而后才倾身作揖道:“二哥。”
“既唤我一声二哥,”姬珣冷眼扫过左右,沉声道,“来你二哥家做客,何必如此大张声势?是怪二哥不曾出城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