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里外惯常明哲保身之人自始至终紧闭门窗,只生怕惹了一身羶。
直至骤雨初歇,性子严谨的兰洗马才推开一条窗户缝,探出半个头来。
“兰大人?”
廊下传来姬珣的声音,明白已被发现,兰措连忙整肃衣冠,大步迎上前:“大人!”
姬珣抬眼望向七零八落的前院,凝眉思量片刻,朝他道:“兰大人,夜半刺客出没,以防万一,还请大人挪步库房,再将贡品查验一遍来得周全?”
“谢大人提点!”兰措脸色微变,连忙深揖道,“下官现在就去!”
“兰大人!”
陈三面色清冷,泉醴挠着头,正有些不知所措,听清他两人的话,连忙挥手道:“我与你同去!”
“子悠先生……”
待泉醴两人离去,姬珣仿佛适才注意到怔忪在廊下的苏小世子,轻叹一声,朝林子悠道:“劳烦先生带子阶回房,晚些时候,晚辈再来叨扰。”
“是!”林子悠遥遥施了一礼,拉上苏升,作势欲行。
廊下月华如霜,苏升的脸色却似比那秋夜的月还要白。
他十指紧扣胸前,一动不动瞪着牌坊方向,后知后觉眼前发生之事,浑身重重一颤,再见陈三,仿佛看着什么深渊魍魉般,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惧与惶恐。
看清他神色变化,林子悠忍不住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而后大步往客卧方向走去。
大雨渐歇,晚风簌簌。
片刻功夫,除却南宁侯府中人,迷离的前院只剩陈三一名外人。
姬珣牵着宋晞迈出门廊,望向对方的眼神愈发晦涩。
“陈公子,能否请教,今夜骤雨如泼,公子为何会从驿站外头回来?”
似一早料到会有此一问,陈三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倏地勾起唇角,而后提起衣摆,不紧不慢穿过前院,直至两人身前。
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游走片刻,倏地莞尔一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扎紧实的油纸包,一边奉至宋晞面前,一边如话家常道:“云姑娘胃口可好些了?在下去雁回村买了些山楂糕回来,此物看着寻常,于生津开胃却有奇效。”
“山楂糕?”姬珣脸上写着防备,错身挡住宋晞的同时,沉声道,“陈公子久居东州,何以知晓雁回村里有山楂糕卖?”
“世子爷金尊玉贵,自然不知百姓疾苦。”
陈三倏地错开眼,掂量着油纸包,眼底若见讥谑。
“小人生为商贾之后,成日风里来雨里去,每个驿馆附近能买到什么,自是一清二楚。”
姬珣脸色微沉,正要追问,宋晞探出头来,上下端量片刻,突然道:“此去雁回路遥遥,不知陈公子是怎么去的,走着去,还是打马归?”
陈三商贾之子,出入南州城素来锦衣华服,“花枝招展”,可眼前之人……不仅周身淋漓,脚下皂靴、衣摆,甚至两袖都沾上了斑斑泥点,仿佛在雨中行走许久。
“劳姑娘挂碍。”陈三垂目看了看衣摆及两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抬起头道,“出发时秋月正明朗,想着沿南渡夜游不失风雅,便没有骑马。”
“原来如此。”
“若无要事,”陈三将山楂糕搁到两人身后的桌上,眼里噙着倦怠,打着哈欠道,“今日淋雨又远行,实在有些疲累,两位若无要事,容陈某先回房歇息片刻。”
“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迢西驿站?”
陈三正要离去,姬珣出其不意,突然开口。
陈三步子一顿,回眸望来时,不知是否灯火昏晦之故,眼帘之下依稀噙着明晃晃的嘲讽。
“某与子阶相识不久,却听他说过多次,说他二哥光风霁月,世无其二,三教九流皆能成莫逆……如是人物,原也不信倾盖如故之说。”
他偏过头,上下端量片刻,慢条斯理道:“在下出生低微,蒙苏小世子不弃,成他入幕之宾……听闻世子爷要回西州,某既知西去路迢递,又知此去恐无归期,送别至边地,于世子爷莫非是不能理解之事?”
“今晚这些刺客,”不等姬珣开口,宋晞上前一步,沉声道,“来路不明,招式诡谲,动机更是成谜,陈公子不害怕?亦不好奇?”
“害怕?”
陈三唇边噙着讥嘲,倏地轻叹一声,抬起头时,仿佛满目哀戚,又似随心慨叹,徐徐道:“某见过之事……今夜何足挂齿?”
话音未落,子虚谷外那已成焦土的炼狱之景掠过脑海,宋晞眸光一颤,倏地说不出话。
不等两人再问,陈三拱拱手,拂袖而去。
“爷!”
没等两人喘息片刻,查验完刺客尸身,疾风追影箭步而来。
“如何?”
姬珣接过伙计送来的热茶,一边斟茶,一边问话。
“爷,”疾风拱拱手,又摇头道,“没有任何线索,只每个人的左手脉门都纹了一个鸥鸟纹。”
“鸥鸟?”姬珣递上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