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三走到她身侧,张开双臂,意图挡住四面八方而来的狂风。
窥见他眼里真假不名的切切,宋晞收回视线,微颦着眉头,摇摇头道:“无妨,只是索桥有些凉。”
“凉?”陈三抬眸端量宋晞脸色,眼里浮出不解,蹙眉道,“姑娘体质特殊,本不该如此畏寒。”
不等宋晞应声,他率先走上摇摇晃晃的索桥。行出不多时,他举目望着烟岚缥缈的遥处,若有所思道:“参商台毁、子虚谷灭、族人离散,圣女不忆前尘……”
“嘎——嘎——”
一只落单的雁横过漫无边际的高空,四下空荡之故,环过群山而来的风愈发肆虐而凛冽。
不知不觉间,他两人已行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索桥正中。
上方是凛风阵阵,松涛怒浪,底下是万丈悬崖,生死难明。
宋晞紧握着索桥两端,心下生出没来由的错觉,好似天地广袤无所依,此间唯一能倚仗之物,便是那道穿过狂风云海,依旧不疾不徐的声音……
“……祈国欠我靡音族人甚多。”
“嗡——”
话音方落,缥缈之地倏又传来一道幽远又浑厚的钟声。
仿佛一道又细又长的光穿过茫茫云海,心上惶惶骤而惊破,宋晞步子一顿,灵台霎时清明。
搭着索桥的手微微用力,她按下心上不由自主的惊惧与惶惶,抬眼望向几步之遥的陈三。
都说商贾识人心,四下无人的索桥,愈发寂寥的孤雁与晚空……他行出的每一步,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她心上倏忽即逝的只他能倚仗的惶惶,会否一早在他设想之内?
眼前所见,会否是一出替她量身定制的精品戏幕?
宋晞眉心微拧,假作畏寒般转过身,拢起双手,哈了两口热气,待心绪稍定,才又“急急忙忙”追上陈三。
“祈国?”鬓发被吹乱,她似浑然不觉,圆瞪的眸间颤动着明晃晃不明就里的茫然,神情无辜道,“参商台毁、子虚谷灭?公子言下之意,这些事都和祈国有关?”
四目交汇,陈三陡然别开脸,仿佛不忍回想般,紧咬着牙关,眼里若见隐忍。
他落在桥上的手愈发用力,直至指关节泛白,索桥发出难耐的锵锵声。
“姑娘可还记得,或者说,可曾听说过族中三大秘术?”
良久,他转过身,落在宋晞脸上的眼神里依稀混杂着不舍、偏怜与愠怒。
“三大秘术?”宋晞微怔,想起前世看过的话本,下意识道,“你是说,云心百毒解,人去魂不消和音落乾坤定三术?”
陈三轻一颔首,举目望向天际之外的松风和云海,沉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靡音族灭族之祸,正与‘音落乾坤定’之说有关。”
宋晞近前的步子倏地一顿,试探之余,眉目间倏而多出几分不自知的郑重:“你是说?”
“市井传言,靡音族人盛世归隐,乱世必出。”
山间寒风肆虐,松涛声声,索桥彼端已依稀可见。
西落的秋晖穿过浮云几许,斜落在陈三脸上,勾勒出一张清俊眉目,双眸寒点星。
他的声音既沉又哑,混入呼啸而过的风,战栗不止的锁链,映着空寥暮色,听来莫名让人心惊。
“音落乾坤定……换句话说,世有乱局之相,靡音族人才会入世定乾坤。”
宋晞的眉心不知不觉紧蹙成了结,面露不解道:“家国天下,匹夫之责。如是胸襟,为何会惹祸上身?”
“姑娘有所不知……”
时快时慢,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抵达索桥彼端。
晚风吹散浮云,郁郁苍翠映入眼帘,宋晞适才看清,彼岸并非高山或悬崖,而是片遍植二月红的缓坡。
今岁不太凉,未经霜冻,满山枫叶尚且苍翠。
只他两人却无心细赏层林渐染之景。
步入枫林不多时,一个三岔路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宋晞停下脚步,举目四顾。
斜阳给开阔连绵的枫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色。
岔路往北是条铺实平整的石子路,一路到头便是瞧见往来南州的官道。
往南是条歪歪斜斜的土路,潺潺的流水声若有似无,落入萧萧长风中,显得清悦而动人。
没等宋晞看清那曲折逶迤的第三条路,陈三已推开遮挡在眼前的枯枝秋叶,往夕照投落的方向大步而去。
“……嘉顺帝时,北域有戎狄来犯,南疆有酉国犯边,依照世俗眼光来看,彼时的祈国亦算不得鼎盛,只靡音族人从不曾现世……”
陈三步履不停,口中继续着方才在索桥上的话题。
“嘉顺”两字落入耳中,宋晞步子一顿,清亮的瞳仁陡然一缩。
“却不成想,今上继位不足三月……”漫山秋叶簌簌,路边野草东倒西歪,仿佛都迫不及待想要听清他口中之言。
“永熹元年,南州城便传出靡音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