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实当真如他猜测……因着姬珣的话,宋晞脑中思绪翻涌。
闲梦楼内人多眼杂,幕后之人想要串起一张售卖婆娑膏的暗网,楼中护卫是最便宜、最得用的一环……却也不会纳入所有护卫,毕竟所行之事生死攸关、牵连甚广。
被那幕后之人相中可有什么共性?
譬如好赌、好色,譬如嗜膏成性……那一枚枚棋子必定身份低微、有把柄在手,加之亲缘单薄,如此才易受操控。
如是才能确保,即便东窗事发,解决他们是轻而易举之事,且不会有后患。
江屏暂且不提,但看罗锦。
出生低末、嗜赌成性、家中只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母亲,又能自在出入闲梦楼……岂非那织网之人的上上之选?
却不成想,亲缘虽单薄,罗锦依旧保留了几分幕后之人绝不能认同的恻隐与真诚——
将江屏埋在自家门户不远,将腰带取下,留给小小作为念想……如此举动于旁人而言并无大碍,于那谨小慎微的幕后之人而言,或有惹人怀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能。
易地而处,倘若她是那个藏身幕后的执棋者……
思量越深,宋晞的神情越是凝重。
倘若事实如她猜测,罗锦被灭口为何是在江屏的尸首被发现后,而不是在交还腰带当晚?
是那执棋之人没能觉察他的自作主张?还是罗锦贪心不足,三天后再次找上那人,以江屏之死为要挟,想要谋求更多好处?
又或者……宋晞眸光忽闪。
南宁侯府对江屏之死紧追不放,为免更大的阴谋败露,那人只得弃车保帅,送他们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恰如眼前,县衙对江屏之死束手无策、停滞不前之时,罗锦正大光明出现在众人面前。
相似的背景、相近的死状……两案并作一案,许知县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和结论。
若非她碰巧见过罗锦,碰巧知道江屏的腰带是由他交还给江小小,又碰巧熟悉凌霄黛的气味……许知县办事稳妥,连他都认定证据确凿之事,南宁侯府怕不会再过多追问。
江屏身后之名会被泼以怎样的脏水?如是名声下的江小小又会如何?
“如何?”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姬珣轻拉住她手,轻道,“在想什么?”
宋晞倏然回神,凝眸思量片刻,抬头朝几人道:“那婆娑膏,可有法子弄来些?”
“婆娑膏?”姬珣剑眉微凝,迟疑道,“为何想看那婆娑膏?”
“那日在林中……”
她转向姬珣,神情严肃道:“我分明闻到了凌霄黛,可仵作说江屏的死因是婆娑膏过量。若无人出错,那婆娑膏的气味莫非与凌霄黛相似?”
姬珣颔首,抬头朝追影道:“去找赵伯,问问先前交给他的婆娑膏可有余留?若是没有,把他那儿和婆娑膏相关的记录都取来。”
“是!”
“爷,不好了!”
追影刚刚绕出垂花门,桌边几人没来得及端起茶,又一道劲风掠过堂下,一袭火红色身影眨眼已至眼前。
“火影?”
几人微微一怔。
“不在叶府盯着,此时回来作甚?”
“爷,苏世子逃了!”等不及施礼问安,火影火急火燎冲进厅内,脱口而出。
“逃了?”
宋晞两人面面相觑。
果真等不及天亮,连夜便去探望陈三了?
姬珣招招手示意他坐,一面替他倒茶,一面若无其事道:“土影呢?追去了?往那边去了?凤鸣山还是子虚谷?”
“都不是!”火影顾不得落座,着急道,“爷,苏世子已不在城里,他连夜出城,往西州方向去了!”
“西州?”
手中茶重重一搁,姬珣面色骤凛:“怎么回事?”
“此事怪我!”火影随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神情懊恼道,“昨儿个晚间属下瞧见王伯进了叶府的门,也瞧见府中下人把那信交给了苏世子,是以第一支挂着文安伯府标识的车马出门时,我二人并不以为意,只当苏小世子急着去见陈三。我和土影兵分两路,他跟上文安伯府车驾,我留守原地,只看余下之人是否有异动。”
姬珣:“……”
“到了后半夜,”火影脸上升起赧意,下意识觑了一眼宋晞,继续道,“属下好似吃坏了肚子,一晚上去了好几趟茅厕……想着苏世子已不在府内,叶府中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属下没有知会旁人,也没让人来轮守……待土影觉察出不对,返身回到叶府时,府中已经人去楼空——苏小世子趁我不备,从后门跑了!”
“声东击西。”
姬珣面色微沉,沉声道:“何时去如厕,何时回的屋顶皆在旁人眼里,你二人竟一无所觉?”
“旁人眼里?”一旁的宋晞突然出声。
姬珣微微一顿,视线相触,面色齐齐一凛,异口同声道:“陈三?!”
“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