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城春草木深 第 1 章

十一月冬雪,混成团的六瓣冰凌雪花落在安宁被枷锁勒出道道红痕的手腕上。

押解侍卫的议论声在前头响起。

“昔日堂堂公主,如今沦为阶下囚,可叹,可叹。”

“什么公主,这帮魏国狗贼也配!”

脚下踏过的每一块石砖都是安宁熟悉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要被押送去哪里。

东宫,崇文殿。

安宁被身后侍卫一脚踹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恍惚想起从前自己来找太子兄长时,曾踏过此处。

如今巍巍高殿上的位子换了人坐,她也从小公主沦为阶下囚。

“你有何话说。”高殿上传来嘶哑的男声,一听便是声带受过损伤。

撑着跪坐起来,牵连的枷锁发出碰撞声。安宁挺直脊背,虽未抬眼,但一身凛凛风度,依稀可见往日皇家风范。

“成王败寇,本宫无话可说。”她的声音也冷淡至极。

甫一听得她这泠泠然的声音,坐上那位双目骤然一变,赤红血腥之气仿佛能灭杀鬼神,殿中侍卫吓得恨不得连呼吸都舍去。

“本宫?孤看你大约还没梦醒,如今这江山不姓李了,安宁公主……”座上太子眼中恨意昭昭,“或者我该叫你,红叶姑娘。”

殿下人骤然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李仲玚在哪?”女子沉默让太子面色更加可怖,他眼中浓郁的风云隐如雷至,“你若将你那皇侄儿的线索和盘托出,孤留你一条命,否则……”

安宁仍然沉默不语。

“嘴倒一如既往的紧,机会孤给过你了,可别后悔。”太子看着她人畜无害最是温柔的眉眼,心中怒意滔天。

安宁骤然抬眼,一双翦水秋瞳此刻却突兀地迸出浓烈的嘲讽:“后悔?我此生只后悔一件事——当初没能杀了你这个白眼狼!”

一杯茶盏被掼在她身侧,瓷片迸起又散落一地,温热的茶水溅在安宁脸上,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侍卫被吓的两股战战,心道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这才勉强站住。

太子的表情好像要杀人一般:“既然安宁公主要守忠义仁孝,那便成全你。带下去,用重刑!”

——

“去!老实点!”狱卒粗暴地将她推进牢房,暗道不愧是公主,这一身细皮嫩肉,看的人身上火起。

不过此等女犯身份不同,是不能在牢狱中出事的,否则他还真想对这金枝玉叶上上手。

“公主!”牢房内的康嬷嬷扑上来,扶着她十根被拔去指甲鲜血淋漓的手指痛哭出声,“他们怎么能对您用如此刑罚?!”

安宁张着手靠墙坐下,行动间牵到伤口,面上便白的没了血色,表情却还是镇定的,甚至还能露出一丝笑意:“嬷嬷若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便会觉得这番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我本想激他给我个干脆,却没能成功,怕是以后还有的罪受。”

康嬷嬷泪眼婆娑地惊讶问道:“公主您连只雀儿都不舍得打,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受这等苦楚?”

安宁看向墙角那只丝毫不怕人的灰毛巨鼠,笑了笑:“嬷嬷可还记得季政出质来京的那年?”

与此同时,东宫正殿,太子季政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书桌上那片干红枫叶,慢慢将它在掌心攥碎。

太监刘仓吓得不轻,他虽不知来由,可知道这片枫叶对太子来说意义非凡,他自出质回国后,便把它看做珍宝一般,有年一个宫女把它夹错了地方,一时找不着,太子差点叫人打死那个宫女。

看着掌心碎叶,季政脑中轰然欲炸,思绪也回到了乾照十一年。

“看,那就是邻国的质子。”京城长街上,百姓们站在道路两旁,对马上年仅六岁的季政指指点点。

“畏首畏尾的,哪有皇子气度。”

“自然不如咱们大魏。”

季政听得此言,不顾年幼连日赶路疲乏,在马背上坐的挺直,不愿坠了齐国的威严。

他被一丛丛魏国的禁卫护送或者说是押送到了皇宫,当晚魏炎帝举办宴会为他接风洗尘,季政见到了魏朝的皇室。

英明神武的魏炎帝已近不惑之年,在伐齐大战中虽大胜,却也身受重伤,虽看起来无碍,但到底不如从前。

皇后年近四十,是个面容异常白皙的妇人,看他的目光中带着轻视。

太子二十有七,长相儒雅,太子妃娴静,只席间两人甚少说话。

其他皇子公主也有不少,最末坐着一个同他年岁差不多的身穿浅黄色宫装的女童,眼睛似葡萄般黑亮,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季政移开了目光。

“季公子年岁与朕小儿相仿,便一同进学吧。”宴会结束前,魏炎帝道。

“是。”季政行礼。

可他是质子,战败出质异国他乡,被扔在富贵窝中,反而是一种酷刑。

皇子甚至他们的伴读都可肆意轻贱他,起初只是丢字纸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