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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 第 4 章

,或许是见安宁长相温柔不似坏人,才磨蹭着进了屋。

安宁招呼她坐下,抓一把花生仁放到她手心:“吃吧。”

起初她还怕,但看到吃的眼睛便发直,什么也顾不上,皮都不剥便往嘴里塞。

“你叫什么?”

拿水送下食物,小宫人擦擦花狸猫一样的脸,小声道:“我叫韩沉香,今年九岁,原来是检校太尉府上第三女,后来被赶到掖庭,前天才被挑到东宫,如今改名做茴香。”

“同屋姐姐们骂我是魏贼,不给我吃的,还打我骂我,我实在饿的不行了,才去吃姐姐的剩菜。姐姐别怪我……”说着又哭起来。

安宁只问了一句,她却把自己的情况吐露了个囫囵。

曾经也是官家千金,如今却要同猫争食。

“这还有,你慢慢吃。”安宁给她续上一杯水,茴香连筷子都不用,抱着喝下一整碗冷粥,安宁就不让她吃了,“骤然暴食对你身子不好,若饿,晚上再来寻我。”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屋子真大,这里只住了你一个吗?”茴香扑闪着眼睛,赖在她这不肯走。

“我叫安宁。”

“安宁姐姐!”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吗?回去姐姐们又该打我了。”

得到准许后,不过片刻茴香就趴在桌上香甜入梦。

看着茴香稚嫩的脸庞,安宁莫名打了个哆嗦。

李朝夕的话固然满满是大道理,不过安宁知道若自己身故,李任决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为皇妹报仇,宫中肯为她洒几滴泪的人都寥寥无几。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若商女的蒙昧有罪,那听曲之人、写诗之人又做了什么?轻飘飘一句商女不知,就把自己衬托得清新脱俗,大义凛然。可他们不过也是去寻欢作乐的,还比不上为生计卖唱的商女。

成王败寇,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食君之禄的能臣尚且无法挽狂澜于既倒,她干嘛想不开把国仇家恨往自己身上背。

她只想活着,好好活下去。

下午再去扫雪,茴香就成了安宁的小尾巴。

“两个魏狗凑成对,团成团的一对晦气。”宫人的闲言闲语传来。

茴香好像寻找到了同类,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她:“安宁姐姐,你也是魏人?”

“嗯。”

“太好了!我想,我想……能不能搬去和姐姐一起住?”

安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恐怕不行。”

茴香瘪瘪嘴,想问为什么,但看安宁的表情,明明一如既往的温和,她却问不出口。

连扫三天,晚上回屋,安宁手心发红,到处是细小的裂口,双手红肿似萝卜,在被窝里捂一捂,暖和透就开始发痒。

她从床上下来,提着铫子去烧热水,刚打开门便看见披着深青鹤氅的季政往承恩殿走,他身后跟着的刘仓拿了一把拂尘。

退守墙边站定,安宁低头等他们经过,但那双乌皮履却在视线中越靠越近。

她听见刘仓问:“干什么去?”

“回公公,奴婢去烧些热水。”

借着窗户透过来的昏黄烛光,足以看清她握着铫子的双手红肿一片。

男人宽厚的手捏住她的,安宁顺势被他举起观察。

他粗粝的拇指抚到她掌心,殷红一片,皮下透着血痕。季政用力一按。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安宁倒吸一口气,她用尽自控力才没有抽回手。

“怎么不躲?”季政看她脸都白的没了血色,却仍咬着牙不肯作声,好像任人怎么施虐都不会叫的白兔。

“奴婢不敢。”

“李安宁。”阴沉沉的语气让她后背发凉,季政左手又掐上她的脖颈,把她推到墙上,脊柱骨节节椎痛,她被迫抬起头看他。

季政眉目疏朗,高鼻薄唇,一双眼睛生的最好看,如湛湛星子,似皎皎明月,看上去最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却偏一蹙眉就生出阴狠的气质。

“你少给孤装可怜,”他语气凝结如寒冰,“不管用。”

安宁去看他的眼睛,她想起镜子里的自己,眼睫一颤,一行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季政骤然收回手,用帕子将那滴泪抹去,但咸热的水意却仿佛渗入皮肤深处。

他看见李安宁跪倒在地,脸颊上冻出根根血丝,模样乖顺无比,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仰望着他:“任凭殿下施为。”

季政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