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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 第 6 章

安宁倏然抬头看他,季政脸上是好整以暇。

安宁掐着掌心:“奴婢不敢干扰殿下决断。”

“孤要你选。”见她不说话,季政叫刘仓拿来折文和太子印玺,“那便男子斩首,女子罚入教坊司。”

他提笔游龙走蛇,片刻间便写就大半,安宁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等等!”安宁闭了闭眼,“请殿下赦免柳氏女儿。”

季政阴鸷一笑,丢了毛笔,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靠在她耳边道:“这个好消息得叫柳氏知道,不然岂不是白费你一片苦心。”

次日,原京兆府所有男丁在午门问斩,府上女子授以良籍。

柳氏要见她,安宁闷在屋里,除了茴香谁都不见。

可季政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在放弃对她实施身体上的折磨后,他开始不知疲倦地用二选一的方式折磨她的精神。

偏偏有很多昔日的魏国官宦人家饮鸩止渴,纷纷找上她求告,他们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捎给她,或者用关系托情,安宁再没有应承过任何人,可季政却一笔一笔记得清楚。

他笑得疏朗:“宣威将军大儿子章锡求你办什么?对了,是保他嫡子一命。”

“孤没记错的话,宣威将军是你三皇兄的外家?”

安宁的三皇兄临江王在祈州起兵反齐,现如今还在和齐军交战。而章锡的儿子,曾经欺负过季政。

“宣威将军用兵如神,偏不肯降,孤正头疼。不为我用的人才,不如杀了他。”季政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救爹还是救儿子,要你是章锡会怎么选?”

安宁知道季政不会放过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子。”

“哦?”季□□身,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想的?”

“求仁得仁。”

安宁不要做那个选择的人,这些人怎么拜托的她,她就怎么选,她不想承担因果。

“好,便如你所愿。”

刘仓捧着堆成山的公文往殿中走,正碰上失魂落魄的安宁。

他招呼一句,安宁惨白着脸朝他行礼,快步回了屋。

“殿下,有陛下的来信。”

刘仓将最上面的信函双手奉上,季政打开浏览几息,勾起讽笑:“孤的父皇啊,倒好一份闲情雅致。”

“你着人去办。”将信扔给刘仓,季政转瞬投入案牍中。

宣威将军被充入军队做下等兵士,以五十六岁高龄随军出征镇压外孙临江王的消息一出,瞬间成为朝野上下皇宫内外人人议论的新闻。

安宁不想这样下去,她必须得让季政混淆红叶和安宁的身份,即便双眼看着她,也要想起红叶对他的照拂。

晚间服侍他就寝时,安宁请求道:“奴婢想去以前的殿阁取些东西。”

季政无可无不可,只叫了一个小太监随她一道去。

落霞殿前有侍卫把守,刘仓的徒弟杨槐出示东宫腰牌,侍卫才放她们入内。

这里是安宁从小到大居住的宫殿,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是她熟悉的样子,往日种种一幕幕袭上心头,叫人心生怅然。

绣架上半幅未完的折枝牡丹,书桌上一半未尽的楹联,仿佛主人只是出门会友,稍后便会回来续上。

安宁不去看它们,径直走入卧房,看见床榻愣了一愣,一些记忆涌上脑海,她抚了抚胸口,平复片刻,从梳妆台上抱出一个黄花梨的木盒,打开给杨槐看,里面是几样首饰。

明明是来监视她的,杨槐口中却道:“殿下允准,姑娘只管拿便是,这把古琴留在这也可惜,要不奴婢帮您抱回去?”

“我用不着了。”安宁摇头,抱着妆奁盒走出落霞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飞檐上的落日,转身朝东宫走去。

永巷长年怨绮罗,一条普通的宫道因为沾染了女子的怨与恨,似乎也生出许多怅惘。

宫人们来去匆匆,这里的一切和从前几无变化,不论换谁人高坐金銮殿,她们该干什么,还是做什么。

一名太监领着十个宫人和她同向而行,她们的长相各有千秋,无一例外都十分出挑,安宁猜测或许是给季政挑选的侍妾。

目光扫到最末一人,安宁顿住,那人也发现了她,怒目瞪视。

是李朝夕。

“安宁姑娘?”杨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笑道,“是殿下叫人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听师父说是要进献给陛下。”

“真的?”安宁声音飘荡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太监将她们一行人送去了东宫的小池院暂居,安宁目送李朝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回屋坐在桌前发呆。

她捻着耳垂,从小人家便说她这里生的圆厚,一生不用为生计发愁,是有福气的象征。但天命渺茫,安宁只相信自己。

“姐姐,小池院有人找您。”

“谁?”

“是李朝夕。”

“叫人进来。”安宁收起心绪,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