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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 第 7 章

旧不接茬。

张府率纳罕:“不然何至于此啊。”

把人送出宫,刘仓叹气,哪是外面的事,是里头不顺,自然哪儿都不顺。

刚回殿,刘仓便看见徒弟杨槐跪在地上请罪,他把杨槐踹出去受罚,提着一万个小心伺候在太子身侧。

桌上放着堆山码海的公文,外头天都黑透了,刘仓知晓今天殿下怕是又想在崇文殿凑合一晚。

前阵子李安宁还老实的时候,殿下可不这样,最多三日必要回承恩殿歇着,如今却像是要把寝殿安在这里似的,快十天没回去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终还是怕殿下连日辛苦休息不好,跪禀道:“殿下,公务繁多,您也要注意身体,今日便回寝殿安歇吧。”

季政捏了捏眉心,放下笔:“回承恩殿。”

承恩殿。

李朝夕顶替了安宁的差事,前几天太子未归,她都一直在屋里睡,但今日前头来人传话说太子要回来休息,她赶鸭子上架去做伺候人的事。

太子寝殿,连她从前也不曾来过。李朝夕问捂着屁股的杨槐:“公公,我……”

杨槐瞪一眼,她忙改口:“奴婢该做什么?”

“端茶递水、守夜,”杨槐没把暖床说出来,因为他记得从前殿下没有叫安宁做过。

李朝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太子,他当初在魏国时,她偶尔也欺负过他,逼他在地上爬,让他在烈日下罚跪……不对!

想到一件事,李朝夕止不住浑身冒冷汗。她记得有一回她叫人给他洗脸,后来他捂着眼跑了出去,之后他好像就……瞎了。

虽然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恢复的视力,但当初确实目不能视做不得假。上下牙打起了冷颤,她不敢想象季政认出她是谁后会把她怎么样。

殿门被人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李朝夕恨不能钻到地缝里。此时她什么复仇的心思都没有了,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金枝玉叶,只是个别人一捻就死的贱婢。

她连死都没法死得荡气回肠。

帷幔后影影绰绰矮身行礼的身影叫季政恍惚了一瞬,他走过去,一张国色天香的艳丽面庞出现在眼前,季政眉心一皱,才想起她是谁。

他转身便走,道:“叫她滚。”

刘仓看着李朝夕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心道那个叫李安宁的一定是给殿下下蛊了。

脑袋沉沉地发疼,季政躺在床上入了梦。

“我听说今日是公子生辰?”少女温柔的声音响起。

季政却是一怔,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红叶你如何知晓?”

少女轻笑:“我自有办法,既然知道了,我便要给公子过个生辰。”

“过不过,都不要紧。”季政摸了摸眼睛,再好看的礼物,看不见又有何用。

“你难得出宫,自然要的。”少女牵起他的手,领他来到僻静之处,“你等着。”

脚步声离开,久久再未响起,季政试探着喊了声“红叶”,无人回应。

他开始着急,怕红叶迷路或是惹到了别人,他目不能视,偶尔出宫看诊也都是让人把他放在和红叶约好的医馆外,此处所在并不熟悉。

像过了万年之久,才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季政皱眉急道:“怎么去这么久?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知不知道?”

少女坐在他身边,将温热的白瓷碗放到他手心里,又递上双筷子:“我去附近人家借灶房做的长寿面,味道比不上宫中御膳,你不要嫌弃。”

季政喉头哽了一哽,他突然说不出话了。自来魏国后,何曾还有人记得他的什么生辰,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的,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被人记在心里是件这么幸福的事。

许是见他久不动筷,少女接过他手中的筷子,他听见她呼呼吹气的声音,片刻后道:“公子张口。”

他像被点住了穴道,愣愣地只会照做。

一筷油香劲道的面被夹入口中,季政咬断吞咽下去,忙称赞道:“红叶姑娘厨艺精湛。”

“这个不能咬断的,要一口气吃完。”少女叹笑,“也罢,总归是借个意头,不然不是过生辰,竟是受罪了。”

他忙告罪,少女的声音无比真诚:“我只求公子康乐便好。”

他的记忆本该到此为止,可惜梦境没有道理。

他渐渐能看清了,眼前浮现出如今李安宁的面容,她伸手在那碗长寿面里撒下药粉,然后用水润的眼眸看着他,期待地说:“殿下快吃呀,凉了便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