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仓担心地看着又从噩梦中惊醒的太子,他捧上早已备好的汤药,却被太子赤红着眼打落在地,好像碗里的不是治病救人的药,而是杀人害命的毒。
方才殿下在梦中还喊了两声李安宁的名字,刘仓就又难受上了,他冒死跪请道:“殿下,叫安宁回来伺候您吧。”
“谁让你提她的名字!”季政怒声喝骂,接着双眼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殿下,殿下!”刘仓慌忙道,“一定是最近用眼太多了,奴婢去叫徐郎中过来。”
——
徐郎中收回把脉的手,叹道:“殿下急火攻心,肝气郁结,肝血不能上荣于目,肝气不能畅达于目,才会招致眼疾复发。”
“您老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刘仓着急。
“少用眼,心情舒缓,再配以老朽的针灸熏艾和药敷,想不日便会恢复如常。”
刘仓叫宫人熬药,翻出从前的遮眼布,浸透药汁,给季政戴上。
他心道别的都好说,这几天殿下心情可是舒缓不了,万一眼睛再有闪失,谁也担当不起。
拉着徐郎中询问,徐郎中不解:“殿下因何不快?”
“就是……因为一个人。”刘仓含糊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若刘公公叫那人来给殿下赔个不是?”
刘仓拍掌道:“嗨呀,神医,徐郎中真是当世神医,咱家先去了,您早些回去歇息。”
一路来到小池院,也不顾三更鼓才打过,他叫出没睡醒的王教习,道:“把安宁叫出来。”
突然被传唤的安宁还有些倦怠,她问:“刘公公叫奴婢作甚?”
“你!”刘仓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娘子还睡得着?快随咱家来。”
回到寝殿,季政已然睡下。来的路上刘仓已和她解释过,他的意思是叫安宁随身伺候,将功补过,安宁说:“公公你真觉得知道是我,殿下不会再气怒攻心?”
一句话把刘仓说犹豫了,是以次日季政醒来,问殿里怎么多出个近身伺候的宫女时,刘仓怂了,说是刚从底下提上来的宫人,叫含冰。
因眼疾复发,季政无法理政,每日只叫刘仓把要紧的公文念给自己听,其余时候多是在承恩殿中休息。所以安宁整日都不得回去,她能不开口便不开口,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不过显然不太现实。
晚间,季政穿着亵衣靠在床上,眼睛蒙着药气四溢的遮眼布,道:“含冰,把桌上放着的《文苑英华》读给孤听。”
安宁拿过书本,跪坐在脚踏边,她看着手上的书,又看向季政。
他平淡地面对前方,并未开口催促。
安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敛眉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轻声读起来:“人寿百岁,七十者稀。詹今四十年有加矣,更三十年于此,是一生不睹高衢远途矣,况先于三十年,孰知存亡哉……”
念了许久季政仍未就寝,安宁的声音略有嘶哑,便听他道:“你去倒杯水喝。”
语气平和,完全不似以往面对她时或阴鸷或嘲讽的模样。
安宁依言喝了半杯茶水,将剩下半杯放在膝边,继续念下去。
月上中天,刘仓悄悄进来,打手势问:殿下睡了?
安宁点头,刘仓松了口气,叫她出来,唉声叹气的,最后只道:“你啊你。”
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季政怎么想的,说要去赏梅。安宁扶着他去梅坞里坐着,他一臂支在窗边,阖眼轻嗅,问:“花开的如何?”
“素心梅开的正好,馨黄簇簇,花蕊半含,宛如玉磬。”她轻声描述,眼睛却在看两人几乎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擅作主张,叫窗外等候的宫人:“去剪一支来。”
宫人很快剪下一支开得甚好的素心梅,安宁把它举到季政面前,道:“殿下闻闻,很香呢。”
他拿过梅枝,梅花瓣蹭过鼻尖,季政微微笑了一下:“不错。”
如果不是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安宁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确实笑了,不同于之前的讽笑或者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次是非常纯粹的笑容。
“殿下想要个素心梅香的荷包吗?”安宁轻声问。
见太子点头,不等吩咐,刘仓便叫人送来十数个绣着各色花样的锦缎荷包。
于是安宁便摘下梅花,一朵一朵填入荷包中。渐渐的,季政也加入进来,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寻着梅树枝,摸到花蕊,便摘取放到案几上。
不多时便塞满了一个荷包,安宁将它放到季政手中:“殿下要带着吗?可惜不是干花,只能带一两日。”
季政又笑了:“无妨。”
安宁将荷包别到他腰间,提议道:“不如多做些,挂在屋里借借这股香气。”
“好。”
整一天,安宁都陪季政呆在梅坞中,外面的素心梅都快被薅秃了,得了几十个荷包,刘仓叫徒弟杨槐挂到了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跟在太子身边这么久,刘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