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捏着茶杯轻抿,凉茶涩口,倒也解暑。
对面的老头也未换官服,官帽放置在一旁,花白的发梳得齐整,俨然一副随时准备入宫之状。
他在等,等皇上的旨意,入宫也好,圣旨也好……也不知他在这书房等了多久,竟无人换茶。
“老夫不是不讲信用之人,若是能活,这些兵符文书给你就是。”
“若是不可活……”
“也算喜丧。”
陆长风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他眉间一皱,面上涨红了几分“你!”
恍然舒展,叹了口气。
“七十一了。”
郑国公空落落地猛然一句,让陆长风一顿“小子你多大了?”
陆长风低首笑笑,放下茶盏“晚生二十有三。”
“竟比祀儿还小几岁。”郑国公轻语像与孩子谈话“老夫比你大了整整四轮。”
陆长风无言,国公既想等旨,他也不急,听他叙旧讲从前。
“老夫为官五十载,想当初也是个状元。老夫还是前朝尚书郎时,你父亲还是个毛头小子,后来就接了我的位置,真是白驹过隙啊……你比你父亲还傲几分,有老祖宗的影子。但是为官者要和光同尘,你太骄太燥,太扎眼,不好。”
陆长风微抬首,看着那双眼里,老树枯皮,一双眼却精明黑亮。
他拱手道“能得国公大人指点,晚生之幸。”
“老夫有一疑虑,你拿老夫的兵是打算做什么?”
“我为朝廷之人,自是为朝廷做事。”
听完郑国公笑了,畅快地大笑,笑得胡须一颤一颤,把面前的兵符文书推去“拿去吧,拿去吧,老夫这半辈子的心血可算是栽在你这小辈手上喽。”
待到晚间赵承源来传旨,陆长风伺候着他戴上官帽。
不出所料,赵承源带了太医前来传旨,以郑国公年事已高,难事朝政为由,让其回荥阳塔山颐养,次日启程,工部之事悉数交由陆尚书接管。
如此,也算善终了。
郑国公谢旨时泪眼昏花,长呼口浊气,就像吊了半辈子的心终于有处安放,他颤着手朝皇宫三叩拜“老臣谢圣上宽仁!”
待他再回书房时,空荡荡早没了人影,桌上的兵符文书也带走了,窗户微启。
“后生可畏啊。”
消息风似的传得快,宫内宫外,不过俩盏茶的功夫,满城的贵人皆知晓。
茶楼的一处包厢隐蔽。
一人着藕灰长袍坐在窗前一指在桌上有规律着轻点,另一人着沙青色的襕衫负手,腰间的红玉腰带彰显身份的显赫。
“这是从郑国公府上传来的消息,属下看了和宫里的一般无二。”周木推开木门,进去奉上。
周呈侧身取过看完随手放在桌上“陆家这步出乎意料,不过你同他待这么久竟没发觉么?”
猛然丢了一个近在咫尺的工部让周呈有些不悦,甚至后悔,倘若当初他答应那老匹夫,替他平了这事情,或许那工部便是他部下。
“殿下说笑,下臣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员,这种事情,下臣的消息比殿下还晚几分知晓。此事难道不是殿下一人做主么?”
听着桌那边的人暗讽,周呈面上一片红白,此事在家中已被父亲训斥,他原想着陆家能捅到皇上面前狠狠削郑氏一顿,他再趁机打个圆场,没想到那陆家也是贼,不仅当着皇上的面直接保了,还吞了个工部。
“哼,那你那从荥阳购来的兵械账目又该如何?”
“殿下放心,下臣这边与国公的交易多走鬼市,陆家那儿拿了工部的账本也查不出什么。”
看着面前的人云淡风轻,周呈更是心中不快,负手离去,腰间的坠下的玉环相碰清脆。
所幸这事情已然如此,查不到他头上即可,不过那个陆家小子也太顺利了些。
“微墨,我们也回去吧。”
闻言角落侍茶的人便为他拿过披风,付了茶钱,使唤楼下的车夫。
晚间一人披着黑袍从车上下来,正要从后门入府,被一袭青衣拦下。
“侍君这是去了何处?竟是如此装扮?”
那黑衣微顿,缓缓取下头上的黑袍,藕灰素简,美姿仪,郎君琳琅。
江初砚拱手“哦,方才替殿下去收了几家商铺的账本,怀之今日回来的倒早。”
陆长风看着微墨手中抱着高高的账本便开了门请他进去“今日无什么大事,便早些回来了。”
“瞧你面上不错,想来又添喜事。”
“公务之事算不得喜,不过是看些账本琐事,看了几日倒有些体悟侍君之苦。”陆长风亦笑道。
听着这似有似无的敲打之意,江初砚拢着手“陆大人说笑,公主府的账目怎能与国事相比。”
他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入府。
李长乐在宫内待了许久,同皇后了解了些事宜,不日端午,云湖赛舟。
瞧着事情办妥她便要回去,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