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梦真在编曲上不会吝啬篇幅笔墨。
就像一支舞。不同的是舞者长着怎样一张脸并不重要,因此仅仅露出一双踩着老式皮靴的脚,在地板踢踏。而一旦松弛到一定程度,连跳舞都像滑稽演员在逗人发笑。
和孟颖初那张很不好惹的脸截然不同,爵士风的浸淫令她在把玩键盘的时候想紧绷也紧绷不起来。
遗忘明星效应,遗忘人为设立的条框,她在“自由”二字的加持下如虎添翼,双手在键盘上跳舞,出神入化。
“这么好的键盘手,Raye是怎么找到的。”李乐模糊不清地骂了一声,再一次被调动浑身的热血——它们竟然没有跟随一次又一次失望和离别彻底冷却,就连李乐自己都惊讶,“技术这么强……”
先前把关时还没有这场solo。如今不仅多了一场让人大饱耳福的键盘solo,整个编曲的层次感似乎更近了一步。
老板沉默,弱弱回答:“……一起打过人?”
“那肯定是Raye占理。”李乐毫不掩饰对程梦真各方面的偏爱,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架子鼓也能打得很好,不过还是让人怀念她玩吉他的样子。”
“是啊。”老板的想念一点都不比这里包括李乐在内的客人少。
solo结束,孟颖初在亢奋的欢呼声中意犹未尽。
原来加入乐队、且被预留足够的空间发挥才华是这种感觉。跟随Remedy一日一日训练的悸动累积到今天迸发出来——这一刻,她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自由”。
没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哪怕汗珠已然聚集到稍一动身就会坠落的地步,孟颖初跟随整个乐队的节奏欢笑着进入最后的冲刺区。
“我靠键盘也能这么爽?”
“好可怕的律动,我把键盘当黑白配吃了都不能有这个水平。”
“姐你带我走吧,你是我唯三的姐——”
还有一部分歌迷稍显冷静。
“Raye的编曲和招纳能力一如既往发挥稳定,赞。”
“早说Remedy肯定解散不了,顶多整点新活儿。”
而最不冷静的人,往往看上去最为冷静自持。一刹那的对视足够角落里独酌的男人浑身一震,往后都是强装镇定,清醒地折服于编曲人的安排中。
他早就知道。只要程梦真在,Remedy总会找到新的出路。
作为歌词中叛逃的失意者,陈峻帆被责任心推出Remedy的行列。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胡乐军的离开,自己难逃其咎。
如果不是他对陈诗如有意,日常相处中作为“朋友”和队友藏得不够深,不会让Remedy内部离心。
但是,看见陈诗如大放异彩,看到程梦真灵感不败,新的女性键盘手以未曾设想过的才华补位,苦涩的眷恋一下子上涌,几乎令他的喉咙失去机能。
正因如此,陈峻帆只能躲在角落一杯接一杯。
陈峻帆绝望地想,自己太过软弱,断又断不干净,到现在都在心存希冀,希望能够曲线救国。
毕竟如果喝到不省人事,到最后清场时老板发现他,Remedy的成员发现他,前鼓手不得不以烂醉如泥的形态现身,也算一种看似逼不得已、实则半推半就的现身吧?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一道男声介入,起初陈峻帆不以为意。毕竟以他英俊的外表,吸引同性也不奇怪。“不好意思,我不是但也不歧视gay——”
陈峻帆甚至觉得厌烦。他在听陈诗如的吉他solo,被她短期内的突飞猛进震撼,忍不住苦涩地想“肯定下了不少苦功”。
然后,他看见江煊,目瞪口呆。
“你——”
由于学校里推脱不掉的事务,江煊不得不忍着怨气错过Remedy自人员流失后的第一次演出。“运气好差,好像要结束了。”他遗憾地看一眼舞台,转而对陈峻帆友善地微笑,“看来在有关同性恋的话题上,我们意见相同。”
“……”他的笑容无端让陈峻帆发怵。
“学长,你没有告诉Raye我来过吧?”
江煊:“其实你可以亲自求证,不用询问我这个中间人。”
“我又不是傻瓜。”陈峻帆烦躁起来,正欲起身,“面对面跟Raye求证不就相当于亲口告诉她我来过,割舍不下吗?要是被她发现我有回到Remedy的意向,说不定会被扣下——”
说实话,如果真被程梦真扣进地下室,陈峻帆觉得自己很快就会不争气地从了她。
甜蜜的烦恼反倒让陈峻帆心口一酸。
就在这一刻,肩膀上的力道令陈峻帆缓缓伸直的腿一下子折回去——江煊貌似风轻云淡地一按,他就坐了回去。
陈峻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保证,江煊绝对练过,而且比他练得好很多。
“是吗?”江煊表情不变,“既然Raye很欢迎你,你也有意,为什么不顺手推舟相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