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沅即刻打消了念头,目不斜视地往前,甩开袖子快步走过春风楼。
季管事追上来问:“夫人若是想吃,也是使得的。肖伯交代了,银钱上的事您不必操心,万不可叫您扫兴。”
“不必了,我不想……一点都不想。”杜清沅语气坚决,眼神忽闪。
“好的,那咱们接着往前走走,看您是想买点什么呢?”
杜清沅沉吟了一下,想起阿娘平日的病症,决定先去药铺买点补气血的药材。
季管事殷勤地指引她去了一家老字号的回春堂,杜清沅跟大夫描述了一番周氏往日的病症和常吃的几味药,大夫帮她称药研磨。这里的药材种类繁多,年份、药性都比别处更好,价钱也贵上少许,统共花了二十两银子。
接下来杜清沅又在绸缎庄挑了三匹上好的锦缎,花去三十两。
绸缎庄隔壁便是一家金银玉器首饰铺,杜清沅打算在里头挑选一件首饰给徐氏,毕竟徐大娘子一向眼光甚高,寻常便宜东西她瞧不上。
铺中掌柜见杜清沅衣着不菲,身边又跟着侍女和管事,料想她应当是某位高门女眷,殷勤迎上来,掏出一水儿的名贵玉器首饰甚至镇店之宝,巴望着杜清沅有能瞧得上眼的。
事实上,杜清沅确实都挺瞧得上,但是一听到价格就委顿下去。
掌柜的一边报价:“这件才二百两,实惠吧!”一边见杜清沅的脸色似乎兴致不高,直接吩咐人把镇店之宝端出来——
“上好的玉雕,前朝名家所刻,只此一件保存完好,今个儿遇见您这样眼光高的贵人是有缘,这玉雕从前别人出五千两我都舍不得卖,今儿跟您投缘,三千两卖您了,您就偷着乐吧!”
杜清沅脸上挂着近乎僵硬的微笑,沉默了片刻,不知所措地和眠冬对视了一眼。
眠冬立刻意会了杜清沅的窘迫,站出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您这些玉器首饰我家夫人大多都有了,今日想买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不必太贵重,只图简单有意趣。”
“新鲜有趣的?”掌柜的琢磨不透,如今京城贵人中流行这种玩意儿了吗?
掌柜的拿不定主意,左挑右选拿了一堆样式精巧简单的首饰出来,杜清沅从当中挑了一支金凤含玉珠的簪子,一问价,五十两。
杜清沅估摸着也挑不出更便宜的了:“就这件吧,这件精巧有趣,帮我包起来。”
掌柜的恍了恍神,都记不起这只簪子是何时进来的,好像摆了许久也没卖掉……
这位夫人真是,眼光独到,独树一格。
杜清沅原本觉得三百两绰绰有余,没想到一眨眼就花掉了一百两。
这可是一百两诶!
要在苏州,够她和阿娘花个三四年了……
“夫人,接下来您打算去哪逛?”季管事付完钱,拿着包好的首饰盒跟上来。
“嗯……你知道哪里有卖名家字画吗?我想买一幅杜之蘅的画。”
“有的,前头右拐就有一家专收古玩字画的当铺,里面有许多过了当期的名家字画,又重新拿出来卖。”
杜清沅打起精神,迈步往当铺走去,一路想着这次要多少银子。
还剩二百两,应当够用吧?
嗯,应该吧……她也不能很肯定。因为一路逛下来,她发现这条街简直像是金镶玉砌的,每一家商户都贵得吓人,偏偏里头的客官都像不差钱的大冤种,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掏腰包买下。
今日若不是有季管事跟着,她肯定以为这些店都是店大欺客,调头就走了。
到了当铺门口,杜清沅撩起门帘进去,一楼的伙计正在查验别人送来典当的古玩,见有人进来,停下来问:“客官您是来当货还是买货?”
“我想买画,杜之蘅的画有吗?”
一听冲着名家杜之蘅来的,伙计明白是笔大生意,引着杜清沅一行人往二楼去。
二楼是清静的雅间,当铺掌柜命人看茶,迎上来问:“这位夫人,您是想买杜之蘅的画吗?”
“是的,我想买他的‘踏雪寻梅’。”
掌柜露出为难神色,他手上没有“踏雪寻梅”,只有杜之蘅另一名作“鹤之春”。
杜清沅听完犹豫了一下,她不懂字画,也不知换一幅是否拿得出手。
季管事适时劝道:“这‘踏雪寻梅’在市面上许久未见,兴许已被藏家收入囊中。名家字画本就是可遇不可求,能遇上全凭缘分。‘鹤之春’亦是不输的名作。”
掌柜的也趁机递话:“确实如此,我这画也是前些时日从藏家手里收来的,出了我这门,上别的地方有钱也难买着。”
杜清沅咬咬牙,下定决心就它了:“多少钱?”
“不贵,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
杜清沅心中毫无波澜。
她现在听到离谱的高价已经不会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今日下来,她对“实惠”、“不贵”、“价钱公道”这些话也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