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林冉再也没在家里看见过老姨夫,每次问妈妈爸爸,妈妈都会说:“你老姨夫有事来不了。”
转眼又过了一年,1990年上半年
周末,刚过了中午,春天的下午,金灿灿的太阳明媚且热烈,春风拂来,漫天柳絮,盘旋在八趟房的胡同里。
林冉不用上育红班,坐在林家院子门口的石墩子上,头顶上扎着两个两指多长小辫子,穿着浅黄色格子薄衫短袖,白色的及膝小裙子,两手肘杵着膝盖,手捧着脸,脸上的嘟了起来,大大的眼睛耸拉着眼皮,水润饱满的小嘴微微噘起,思考着什么。
吴曜坤从吴家的院子里走出来,比去年又高了不少,脸也张开了些,越发的精致了。此时穿着黑色的背心,黑色的短裤,脚踩白色的板鞋,手上滴着水,拿着一个刚洗过的毛桃,走到林冉的身边:“给,吃桃,洗过了。”把桃子往前送了送。
林冉接过桃子,抬头看看吴曜坤,恹恹的囔囔一句:“谢谢坤哥哥。”
吴曜坤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扭过头问:“你怎么了?”
林冉把桃子放在两条大腿之间,恢复了手捧着脸的姿势:“坤哥哥,你知道什么叫离婚吗?”
吴曜坤一愣,眨眨眼,疑惑的问:“你在哪听说的词?”
“昨天李佳姐来我家了,听她和我哥说什么我老姨老姨夫离婚了。”
“还有吗?”
“没有了,我隔着门听不清楚。可从去年开始,我就没见过我老姨夫了。”
“你问大爷大娘了吗?”
“我过年时候没看见我老姨夫的时候问过。”
“咋说的?”
“说有事儿,来不了。”
吴曜坤点点头“我爸妈吵架时候说过离婚,可是啥意思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刚刚问我奶了。我奶跟我说,离婚就是不在一起过了,我奶说,要是我爸我妈离婚,我只能选一个跟。选我爸的话,我妈就不要我了。选我妈的话,我爸就不要我了。”说着说着林冉眼睛就红了,大眼睛里染上了湿润,顺着眼眶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的糯糯说:“我问她不能都选吗?她说不能。还说我是家里的老二,是家里的二多余,他们谁都不能愿意要我。只能跟着爷爷奶奶。”说完,双手捂着脸,仰着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吴曜坤一下子怔住了,随后整个人都慌了,手忙脚乱站了起来,搂着林冉的肩膀学着妈妈哄他时候的样子边拍边哄:“别哭了,冉冉。林奶奶说的不对,她是骗你的。”
林冉边哭边说:“不是的,他们大人总说我是二多余。坤哥哥,我是多余的是不是?我爸我妈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
吴曜坤:“不会的,他们都喜欢你。林大爷大娘多疼你啊,还有我爸我妈,我爷爷。有你在他们都不喜欢我了,我还因为这个跟你吵过架呢,你忘了?”
林冉这时候进入了自己的情绪,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吴曜坤也还是孩子,在旁边连哄带劝的也止不住林冉的哭声,又是扮鬼脸,又是连蹦带跳的,在旁边都快把自己急哭了。
许是哭声太大了,下班回来的吴庆宇离老远就听到了。脚上的自己车踏板瞬间踩成了风火轮,紧忙赶了过来。车子一撂,奔着林冉就去抱,心疼的不行,抱起来就哄:“冉冉小宝贝儿,别哭了,哎呦呦,这哭的小脸都红了...”180多的威猛大汉此时温柔的要命,扭过头眼一立:“吴曜坤,你怎么冉冉了?”
只要林冉一哭,准保他挨说,吴曜坤早习以为常了。不过他知道这次不像以前只是摔了一下或者吵架打闹哭的,虽然他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但是隐约知道林冉为什么哭,他劝不好只能求助爸爸:“爸,不是我弄哭的。”然后把林冉跟他说的话学给了吴庆宇,又困惑的问:“爸,老二是多余的吗?”
吴庆宇一怔,别看他平时大多是个粗线条,其实心细的很。此时明白,有时大人无意间的一句玩笑或许就会伤了孩子,林冉本身就是心思细腻的人,从小会看大人的脸色,或许这种会看脸色本身也不是天生就有的技能,换句话这何尝不是一种讨好。既是讨好,那么心里必然有着目的,今天...是不是冉冉心里害怕被抛弃?他眼神复杂的看向此时把脸埋入自己脖颈的林冉,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吴曜坤,眼睛一瞪,眉头皱起,抬起脚就要踹吴曜坤:“我看你小子是欠揍了吧。冉冉是个小姑娘,需要人哄要人宝贝着,你也要人哄?男子汉大老爷们,再这么娘唧唧的问出这种东西,看我不打你。”
吴曜坤心虚的瞟了两眼爸爸,挠了挠小寸头,也知道自己矫情了。爸爸说过:“女孩子矫情是可爱卖乖,男孩子矫情叫二椅子,欠揍。”
吴庆宇一直轻拍着冉冉的后背,转回了头,桃花眼里不禁染上了柔色,轻声哄着:“冉冉怎么能觉得自己多余呢?那都是大人开的玩笑,冉冉一直是我们的开心果,是宝贝...”
哄了很久,冉冉不再哭了,只不过一直抽抽搭搭的,埋在吴庆宇的脖颈里也不起来,但也不说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