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又想起他做决定的那个午后,在经历漫长的两年思索后,试图用一捧水打消自己的想法,却愈演愈烈。
学校惯例周六下午三点多才放,这周为了腾时间挪给篮球赛,下午的课全部取消。
他重默完跑下最后一步台阶,又差点被自己鞋带绊倒。
时隔多年后想起,也只能解释为一种不知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来临的第六感。
在宋晚晚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恰好站起身,以一种平静的,极为正常的目光,看向面前人。
素白的脸,头发扎起来,不算太长的马尾似乎也只到肩膀下面一点点。
而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是陌生人的关系。
“我帮你扔掉了,放心吧,里面没人。”
突然响起的话语打破这古怪又细细绵绵缠绕着的安静。
宋晚晚连忙转过身,“谢谢你,同学。”
真是尴尬得要昏倒了。
她指尖忍不住绞在一起。两个人在男厕所门前干些什么就够离谱的了,这下还被抓包。
“啊,没事,扔个东西而已。”江姜倒是一脸镇定地从男厕所走出来,“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宋晚晚心里松下一口气,挥挥手就说再见。
她走得很急,很快。
陈兆喉结微动,站在原地,装作不经意般看过去。
“我警告你啊,别告诉我哥。”
见他一时半会没个回复,江姜不怀好意道,“你不会生病了吧,耳朵红成那样?”
“谁生病了!”哄哄闹闹的声响从楼梯上一路冲下来。
早春三月,温暖光线顺着宽敞的玻璃窗挥洒这一点残存的温度,天地都被收拢在内。
身旁打闹声像游离在世界之外。
陈兆停顿在原地,指尖下意识摸上自己耳朵,温热触感甚至有些烫手。
真的很红吗?
肩膀却骤然被谁勾搭上。
“干嘛你傻了?马上就篮球赛了,我们快走。”
眼前传来姜泽那张熟悉的脸,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站了很久,像个机器人般下意识回复,跟着往操场走。
而这样一场心不在焉的篮球赛,自然也毫不意外地落败。
“刚刚那都是意外,周扬那逼天天拽得跟个二百五一样,看我报仇雪恨。”姜泽嘴硬得不行,“再说了,陈兆,你打着打着怎么突然球还掉了?”
他没多说什么,笑笑,“我确实不太擅长篮球。”
陈兆站在原地,抬起水瓶又喝了口水,耳旁还是大家吵吵闹闹的声响。
“让不让都这样,省省吧,人家力气大得跟头牛一样。”江珉百无聊赖地坐在升旗台上,大声喊了句,“二牛!”
不远处穿着短袖的人像觉得奇怪般回了个头。
江珉挑挑眉,“你看,我们二牛哥自己都认可了,难不成你要打败人家成为大牛?”
身前人视线却一路偏移着,不知道又瞟到何处去了。
“哎哟。”
姜泽怀里抱着的篮球突然滚落在地。
陈兆被吓了一跳,站直身,“你没事吧?”
“哎哟。”他一鼓作气坐到地上,抱着自己腿叫喊起来,“我的脚!”
江珉抱着手臂嘲笑起来,“哎哟喂,天地良心,怎么着?我现在去医务室给你拿点冰块来?”
“我去吧。”陈兆用力拧上矿泉水盖子,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离医务室距离好像更近些,我去吧。”
虽然他们三个人都站在同一个位置。
身旁两人一脸懵。
而这些都已经不是他在意的范围。
陈兆脑海里还回顾着篮球赛上仓仓促促的一眼,看见宋晚晚一个人朝医务室的方向走。
浓密的香樟树种了满满一条路,层层叠叠交织的阴影打落在她周遭,仿佛手握上肌肤也会是阴凉的触感。
此时此刻,屈起的骨节悬空在木板门上。
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他告诉自己这是迂回战术,人经历这一步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先冷静一下才好。
冰凉的水一波又一波泼在自己脸上,肌肤陷入失温的沼泽。
脑海中又闪过上一次见面,在两个礼拜前周三的课间。
音乐课完是数学课,从教学楼走向行政楼的天桥上,她独自抱着试卷。
一大堆人,吵吵闹闹。
姜泽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一会说副课真是越来越少了,一会又吐槽数学老师不当人,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
他在心里虔诚忏悔,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敷衍对方,不会再用嗯嗯嗯来潦草结束话题。用这换来的时间,侧头看一眼她。
发丝遮在脸侧,被挡住的眉眼。
陈兆视线停留在她抱住的试卷,指尖不自知地捏住了下摆。
宋晚晚走得专心致志,一点眼神也没分给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