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咏原本都妥协了,毕竟那会子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自己为了读书家中妻小常年见不着自己的面,有丈夫的日子比守寡的过得还清苦。
女儿见了自己低头无话,儿子见着自己就躲,实在躲不过去了才会生疏叫一声老爷。周志咏问两句功课学得如何,在家塾里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干巴巴问完几句父子之间就又没话说了。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很奇妙,他准备离京回乡的前一天又收到一封母亲催他回乡的信。可能是怕他不愿意,信里还专门重点强调了家里为了给他谋一个九品主簿花了多少银子。
不强调还好,这一说周志咏倒还生了反骨,说什么都不肯回去。但原先京城赁的宅子又退了租,这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京去游学去了。
游学途中周志咏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看尽了人情冷暖。再次回京备考他其实没有对自己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就算考中进士还要候官。
就凭自家谋个主簿都要伤筋动骨的家底子,想要打通户部的关系给自己谋个正儿八经的官职,想想都觉得异想天开。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说,皇子福晋就是云端上的人物,现在能靠自己的本事入了贵人的眼,甭管是游记还是诗集,周志咏都清楚自己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从来旁人只说我轻狂傲气,孟恩先生却说我自轻。自轻也好轻狂也罢都无所谓,只望先生替我跟福晋带句话,日后福晋有用得着鸣山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愿效犬马之劳。”
“周老爷放心,我家主子早已经嘱咐过,明年就是春闱还请先生尽力而为才不枉费这些年的辛苦。只要您尽了力结果不要紧,等日后主子从宫里搬出来,总有用得上您的时候。”
得了孟恩这句话,周志咏才安心回去备考,不再到处闲逛游荡。
“这人你让孟恩看顾就行了,别不管也别太殷勤。“禾嘉这会儿翻看的便是周志咏从特角旮旯里找出来的游记。她清楚这人是想要投到自己门下,但读书人嘛难免心高气傲,哪怕现在他嘴上说得挺好,但心里想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春闱要等到明年,自己出宫也要等到明年。这段时间就把他晾在外面磨一磨性子也是好的,要是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还能维持现在这个心心态,到时候再说什么都不迟。
周志咏的游记写得很好,被他收起来这次才拿出来给孟恩的比上一次还要好。
原本还说下午要盘一盘孟恩送进宫来的账册,一时看入了迷就什么都撇在脑后。直到翠屏低着头进来回话说后院的郭络罗氏闹起来了,禾嘉这才意犹未尽放下手里的书。“后院的奴才克扣她了?”
“两位格格每日的份例都是奴婢在管着,奴婢绝不敢肆意妄为。”
“那她在闹什么。”
“奴婢说不好,但看管郭络罗格格的嬷嬷说,她好像脑子有点不太清醒了。”
成亲那天郭络罗氏想要靠身孕给禾嘉这个福晋一个下马威,却不想闹了个大乌龙。禾嘉虽然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喊打喊杀,但也不可能轻轻放过。
人性使然,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就算有小部分人会更同情弱者,同时也会主动不去招惹他们心中的硬茬子。在宫里可以当好人,决不能做一个软弱的人。禾嘉懒得整天把精力耗在后院,就派了两个粗使嬷嬷守在郭络罗氏那里。
除了她住的厢房和院子,哪儿都不准去。不许去王氏那里串门,不准王氏跟她说话,出院门更加想都别想。刚开始几天众人还觉得禾嘉心善心软,怎么连抄佛经罚例钱都没有,禁足都还能去院子里放风散步,这也太轻松了。
就连郭络罗氏心里也觉得禾嘉这个从蒙古来的福晋算不得什么,连怎么处罚人都学不会,等自己解了禁到时候多的是翻身的机会。
但这一等,就从五月等到了六月,禾嘉那边不提什么时候解禁,郭络罗氏的禁足就要继续下去。人最怕没有盼头,郭络罗氏很快就慌了。
从轻轻松松看着王氏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去正院请安,到想方设法去跟王氏搭话,再到花银子托看管她的嬷嬷想要给胤俄带话,短短一个月郭络罗氏就从胸有成竹变得疑神疑鬼。
每天的三顿饭跟以前没有区别,甚至因为有了禾嘉这个福晋主事,她跟王氏的伙食比以前还要强不少。但郭络罗氏每天看着送来的饭菜就是觉得不对,总要拿筷子翻翻捡捡搅得稀巴烂之后,再让丫鬟先试吃。等到菜都放凉了丫鬟也没死,她才肯胡乱扒拉几口。冷了的菜不好吃,有些重油的菜色还会有猪油花凝固了飘在菜汤上。那埋汰样子别说郭络罗氏,就连绣菊和绣梅都受不了。
两人以前总吃郭络罗氏剩下的饭菜,最近也都往倒座房那边去吃专供宫女太监的饭食。按她们两的话来说,素是素了些但好歹不像消水泔水。
原想着郭络罗氏愿意这么折腾就随她去,反正那稀碎的饭菜大半都是她自己吃,却不想这几天她的情况突然就急转直下,绣菊她们想凑合着瞒下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