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和林承雨一道走去礼堂。
那边刚开始开幕式, 熟悉的音乐声遥遥传来,能听出是《明天会更好》的曲调,歌词模模糊糊地: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
殷容撇了撇嘴。
这是云城一高万年不变的活动开幕式歌曲。她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 竟然还是这样, 一点都不与时俱进。
“这歌真是万年不变。”身边男人突然开了口, 带着微微的笑意,“一点都不与时俱进啊。”
许是又回到了曾经两人心有灵犀的地方, 那断开许久的心电感应重新接上了头,他如此自然地说出她心中所想, 让殷容想起了他们的年少时光, 也有不少次这样心灵相通的时刻。
是为同一个笑话同时笑出声来, 然后又同时收敛。
是在课堂间隙不小心的对视, 又各自转过的视线。
是在体育课, 在大课间,下意识寻找彼此的身影。
是在暴雨天,同一把伞下, 不约而同放慢的脚步。
时间飞逝, 光影转换。
细密雨幕逐渐淡出, 明媚阳光透过树荫, 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
微风和煦, 他们并肩路过共同奋战三年的教室, 路过曾经追逐打闹的林荫道,路过披星戴月参加数学竞赛时的图书馆, 也路过那个熟悉的羽毛球场。
心情极好或极不好的偶尔时刻,他和她会在这里打上一场。
羽毛球场旁有间高高的储藏室, 里面有学校保存的各种体育器械和体育用品, 今天是周六, 上面挂着个沉甸甸的大锁。
林承雨走上前去,伸手往门顶摸了下,摸到一把黄灿灿的钥匙。
他笑起来,有些孩子气地向殷容摊开手掌,向她展示,道:“钥匙竟然还在这里。”
“老师真是不走心,这么多年也不换换位置。”殷容也笑,“我记得上高一的时候你还够不到这门顶,要跳上一跳呢。”
林承雨一怔,道:“……是吗?我都忘记了。”
钥匙边缘稍有些锈,在阳光下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
他看了会儿,慢慢地攥紧,低低道:“……你竟然记得。我以为你都忘记了。”
殷容“嗯”了一声,道:“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她刚刚哭完从卫生间匆匆走出来,就被他拦住去路,明明两人连羽毛球拍都没带,却非要约她打羽毛球,神秘地带她来到这里。
她记得少年在她面前飞身一跃,T恤被风掀起一角,然后神奇地从高高门顶摸下来那把钥匙。他在她吃惊的目光中,略带迟疑地向她解释:“……上次看到老师放在这里,不小心记住了。”
然后,好学生林承雨冷静地打开了这间储藏间的门,转头对她笑:“放心,有我呢。”
两人都是标准的优等生,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林承雨的意思是,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由他独自来扛。
殷容还记得她当时“切”了一声,走向前去,冷声道:“用不着。”
他们曾经在这里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羽毛球。
小小的羽毛球从他那里飞向她,再从她那里飞向他,像写满了暗号的纸飞机,只有他们两人能读得懂。
而现在纸飞机不见了。
在漫长时光中被湮没掉,上面那些暗号也像褪色的电影票根,被时光的橡皮擦轻轻抹去,变成空白一片。
林承雨突然问:“……我们可不可以再打一场?”
殷容抬眼看向礼堂的方向。
林承雨望住她。
时间好像停顿了一瞬,也好像被拉得无限长。
她终于开了口:“……承雨。”
“算了。”林承雨打断她,他耸耸肩,将钥匙放了上去,“你今天穿的高跟鞋,我穿的皮鞋,也没办法打。”
殷容顿了顿,没说话。
两人一起往礼堂走。
安静地沉默之中,林承雨随意地问:“呦。‘白宫’是不是翻新了?那时候总让我们去表演节目,你还记得吗?”
“白宫”就是礼堂所在的那栋白色大楼当年的外号,只要去那里都是有大事要发生。
当然,学生们的大事除了学习就是发疯。
云城一中向来注重素质教育,为了让大家更健康的发疯,时常举办各种大型文体活动,供他们发泄情绪。
有时是歌舞表演,有时是话剧,有时是脱口秀;有时是书法比赛,有时是绘画展览,有时是读书分享……
主打学生群体全覆盖,花样颇多。
林承雨被学校抓壮丁,也抓去那里唱过几次歌。
《拥抱》《让我照顾你》《纯真》《温柔》……
都是被广播站荼毒的同学们钦点的歌。
这么一回忆起来,殷容很吃惊地发现,林承雨当年曾经唱的每一首歌,她竟然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