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前脚刚走,才要跨上马镫,身后就有寺人慌忙叫停:“吕先生,吕先生!太子欲见您。”
吕不韦微皱眉头,按理嬴异人素来冷静,不会有如此着急时刻,除非是真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境。
“太子有何事召吕某?”两人纵是相熟,礼节却一丝未落。
嬴异人目光肃然,将竹简展与他:“吕先生速来瞧瞧这卷。”
然而方才那奇怪话语已经逐渐消失了,待吕不韦看到时,只剩末尾几句。
而吕不韦的目光则定在了“政哥”“秦朝”“李斯”“始皇”这几个全新的字眼上。
“敢问太子,此简是从何得来?”作为嬴异人的御用智囊,吕不韦很快便能平复心绪。
“适才与吕先生作别,这卷简牍自主化出这些文字,我亦是始料未及,莫非乃天意示下?”
吕不韦颔首思忖,缓道:“至少目今看来,天意尚且眷顾我大秦。”
嬴异人追问:“何意?”
吕不韦徐徐道:“太子试思,何谓朝,何谓国?”
嬴异人眼睛一亮:“国仅为一领土一地域,而朝……”
则有如西周王室般统一之意了。
“太子再思,何谓始皇?”
嬴异人呼吸骤然急促:“功盖三皇,开宗立代者也。”
吕不韦抚掌而笑:“如此,岂非天命降于我大秦乎?”
异人牵唇,又生疑惑:“只是这天命……应在何人身上?”
“太子看,这天意中是否提到政哥?”吕不韦点拨,“此称呼虽奇特,但太子细思,何人为政?”
“我政儿?”
吕不韦笑而不语。
儿子能成此千古功业,身为父亲,自然欣慰。
嬴异人压住心头浮起的期望,而坐于对面的吕不韦却想起了天意中的一个名姓:李斯。
隐隐约约中,他的潜意识里提醒自己,这个看似默默无闻的名姓怕是不简单。
作为天生的政客,吕不韦直觉素来敏锐,若是贤才,他必定抢先一步招揽那人入门下,不致让俊杰落进他人手里。
但嬴异人却对这李斯并不感兴趣,他更在乎妻儿归来至了何处。
在这之前,他还得给小儿子醒醒脑,以史为鉴,多少兄弟因为争那个王座反目,《左传》开篇不就是郑伯克段于鄢吗?
只是异人在这脑补了半天兄弟阋墙的危害,他的小儿子正在物色种地的新品种。
按照她的想法,种玉米是首选,既美味又足以充饥。
但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玉米营养价值和现代的如同天上地下,根本找不到一颗像样的玉米种子,吃起来也像还没成熟的干瘪土豆,对立志要做大秦美食家的成乔来说,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取缔。
那究竟该如何定向育种呢?
正沉思着,异人身边的寺人带着主人的吩咐喊她去拜见。
“成蟜见过父亲。”
“你阿兄已入秦国之境,你可知否?”嬴异人懒得和儿子寒暄,单刀直入,耳提面命。
“成蟜愿出咸阳城三十里外,亲迎阿兄归来。”成乔垂首道。
“有此孝悌之心便好。”嬴异人点头,不论如何,嬴成蟜近年来的转变令他惊喜,不仅让自己改善了对他的看法,就连已经故去的秦昭襄王也将他视为掌上明珠。
“于你兄长面前,切莫有半分骄矜之色,否则我必罚你思过。”喜欢是一回事儿,政权巩固是另一回事儿。
“唔。”成乔乖答。
“你兄长初来乍到,必对此地礼节、人情、秦制有所不通,你身为弟弟,理应维护兄长,此关节无需我再教你。”
“唔。”成乔弯腰,完美扮演了一个懂事小孩的角色,“谨遵父亲之令。”
“去罢。”
“慢着。”嬴异人又想起一人,叫住她离开的脚步,“对你嫡母也当侍奉恭谨,赵姬虽非你生母,依礼法你也不可荒怠人伦,知晓了么?”
“知晓了。”
看来嬴异人对赵姬感情还是有的,成乔撇撇嘴,不过老爹当年抛妻弃子独自买通守卫跑出赵国的行为还是令她无法苟同。
当然比刘邦踹儿女要好一点儿,对嬴异人的行为,成乔理解为他在明知赵姬是豪室之女的情况下才做出那样的选择,毕竟自己性命都难保,也只能靠赵姬有能力脱身的念头来找补了。
出殿时,甘罗凑过来,小声打听:“公子政要回秦?”
“咱们好好种地罢。”成乔声音不辨情绪,“从今以后我们潜心种地,做个闲散农夫。”
不管怎么说,种地总没错。
进可以韬光养晦博取嬴政信任,退可借此修身养性培育优选作物,秦国这台战争机器忙着开拓领土四处征伐,她这个后勤干好了,总能受到好评的。
当然,成乔不会承认深埋在血脉里的种地基因起了作用,没事干就爱鼓捣那一亩三分地。
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