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而言,还是个纯粹的生人。小树很好奇地看着皇帝,皇帝也很冷静地注视着他。九弟弟小时候的模样,谢澄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与九弟弟本来就不亲近,若是再生疏一点,就可以称为厌恶了。但并不止对九弟弟一个。谢澄对每个兄弟的情感,基本与此大差不离。
父皇偏宠郭氏,因而母后在憎恶郭氏之余,又迁怒上了她的孩子。但谢澄从来没有恼恨过九弟弟。因为他从来都知道,父皇最爱的是他,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兄长,弟弟,无所谓生母是谁,都只是臣子而已。若没有惜棠,他对九弟弟的感情,绝不会至于今日这般的地步。毕竟,他的确是个好的弟弟,好的臣子,但这点感情,是不足以支撑皇帝照拂他的后代的…谢澄冷淡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小树身上。
这个孩子像惜棠,并不像九弟弟,但他的神韵,却处处能看出九弟弟的影子。若单纯作为九弟弟的孩子,诸侯王的太子,他的侄子,作为皇帝,他不能保证他的一生是否可以永远幸运。但他偏偏生作了惜棠的孩子…谢澄冷峻的神情轻微一动,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树的笑声,像是应和着忽然而来的轻风,有几点玉兰花瓣忽然掉落下来,落在了小树的脸上。小树哇哇叫着,还想去含住雪白的花瓣,谢澄的手指刚刚碰上那花锌,耳边忽然响起惜棠惊慌地一声唤:“陛下!”惜棠急急地走上前,皇帝淡淡地目光回望去,惜棠一下被噎住了声音。“您来了。“她小声地说。谢澄嗯了一声,他收回了手,手中捻着的玉兰花瓣也随之掉落。惜棠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低下了头,讷讷地说:“小树没有烦扰到您吧……
谢澄淡淡地问:"你说呢?”
惜棠攥着裙裾,不说话了。
“还愣愣站着做什么?“谢澄斥了她一声,“还不快与朕进去。”
惜棠连忙应了声。谢澄没有看她,大跨步就走了进去。惜棠叫来宫人,嘱咐他们照顾着小树,才跟着皇帝进去了。
惜棠来到内殿时,皇帝已经坐下,正微微闭着眼睛养神了。他的神情微有疲意,惜棠知道他近来很忙。她在皇帝的身边坐下,宫人们端来茶具,惜棠默不作声地沏着茶,皇帝忽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是哑巴了么?”惜棠手猛的一抖,她放下了茶盏,更说不出话了。好一会,她才说:“您心情不好……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微微冷笑了一下,“方才叫朕,不是叫的挺大声的么?”
惜棠自知理亏,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躲避着皇帝灼然有神的目光,说:“是我的错……我误会您了。”皇帝略微急促地呼吸了一下,盯着惜棠,不说话了。惜棠惶急地攥紧了手指,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能叫皇帝满意。或许她其实也知道,只要她再认一认错,撒一撒娇,皇帝就不会再为难她了。可出于很多很多的缘故,明明这次,的确是她误会了皇帝,可她却怎么都做不出来。两人缄默了许久,还是谢澄先开口了。“罢了,"谢澄的声音仍有着淡淡的火气,“朕今日来,原也不是和你说这此。”
惜棠小声问:“您要与我说什么?”
“什么都尽是你问朕,“谢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你伺候朕,还是朕伺候你?”
“……是我伺候您,"惜棠咬着唇瓣说,“您是要来与我说立后一事么?”
谢澄的声音冷冷的:“那你是如何想的?”皇帝拿这个问题问她……皇帝是个多么冷酷的权力人物,还有人能比惜棠更清楚吗?惜棠还能怎么回答?她艰涩地张开了唇:“我是您的嫔妃,哪里可以言说此事,您…谢澄听到此处,已经不想再听了。“很好。"他霍然站了身,打断了惜棠的话,“王太尉家的女郎素有贤名,想来入主椒房以后,必然是能容得下你的。”
惜棠脸色一白,谢澄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