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和王骏说的那样,皇帝在下午回到了未央宫。
他在金华殿歇息了一会,又召了好几个臣僚商议了会政事。见时候差不多了,刚想摆驾长乐宫,却来人禀告说,成安长公主求见。
“阿姊来了?”谢澄有些意外,念头一转,很快就知道为何,他点头道,“快让阿姊进来。”
不用内侍传话,成安长公主谢沁就自己进来了。皇帝素来与长姊亲善,也不与她见外,翻了翻书案上的奏章,随口道,“阿姊坐吧。”
成安长公主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开口就道,“我这次来,阿弟也知道为何吧?”谢沁开直接了当地说,“阿母想见你,又拉不下面子,叫我来当说客呢。”
皇帝哦了声,没有回答,长公主挑了挑眉,“陛下如何不答话?就告诉我一句话,要不要去见母后?”
皇帝哼道,“阿姊以为呢?”
“我自然是希望陛下去呀!”成安长公主笑道,“陛下一日不去,母后就烦扰我一日,夹在你们母子间受气,这差事谁爱干谁干。”
皇帝闻言,就看了阿姊一眼,“若是我去了,就换作我来受阿母的气了。”
成安长公主笑了。
“陛下这些年受的气还少吗?”长公主殷红的唇瓣微微一弯,“况且受自己母亲的气,总比受旁人的气好吧!”
皇帝轻嗤一声。
“都做了天子了,竟还要受旁人的气。”
成安长公主微笑着,没有言语。她是明帝与太后的长女,比皇帝大上近十岁。皇帝幼时,太后正忙着与郭美人斗法,对这千求万求得来的儿子,却是疏忽了照料,与自己儿子相处的时间,竟是不及长女。成安长公主对这个做了天子的弟弟,很是有几分对待儿子般的关爱。待皇帝把话说完了,成安长公主就问了一句,“您是想忍上这一时,还是忍上一世呢?”
谢澄何尝不知道长姊是在劝慰自己!这段时间他与太后的关系闹太僵了,而母后又先一步递了台阶来……谢澄终于道,“那就听阿姊的吧,”他放下奏章,抬首笑道,“我记得阿姊也几日未见母后了?不如与朕同去吧。”
皇帝携成安长公主往长乐宫谒见太后,天家母子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皇帝与太后的关系一改善,禁内一扫往日紧张的氛围,宫人的脚步都松快了许多,终于有了太后寿辰将至的喜气。
而在金华殿中,班珑正在度过自己在禁内值夜的第一个夜晚。皇帝回銮后没几天,就提拔了他进未央宫,要他担宿卫之责,随身侍奉,保卫左右。这让班珑在感激不尽的同时,又不免感到隐隐的徨然。
在长杨榭时,尽管与皇帝身份有别,但皇帝从不端着架子,与众人一同嬉闹,一同游猎,一同飞马疾驰。在长杨榭的很多的清晨,午后,夜晚,他仰头望着皇帝,听皇帝说着自己的处境,胸怀,与抱负,那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离皇帝很近很近。而自前日来了宫中,皇帝只接见了他一次,也是隔着无数的黄门,常侍,郎官……难言的失落之感,在班珑心中油然而生,但君臣之别,本就如同天堑,臣之视君,自是如同人之视空,只能追随仰望,如何会有怨言呢?
当最后一个蒙召的臣子走出金华殿时,已经是戍时了,浓墨般的黑色,渐渐染上半亮半昏的天际,细眉般的月亮只是天幕中若隐若现的影。都入夜了,班珑以为不会再有人进见了。却不料仅仅过了一盏茶,便有底下来报,说长乐宫的人来了。
事关太后,班珑不敢耽搁,立马就往上禀报。皇帝贴身内侍卫和亲自去迎接,而当他回来时,神情却略有异样。
班珑悄悄问,“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事。”卫和愁眉苦脸,“就是太后的人一会要来了。”
天子后宫虚设,长安内外无人不知,太后作为天子的母亲,关怀天子内惟之事也属寻常。但金华殿上下都知,天子对太后送来的家人子从来冷眼以待……涉及内廷之事,班珑不敢多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内殿,谢澄听母亲又送人来了,切齿般的哼了声,“送来的都尽是朕不想要的……”他没什么耐心,“都安排下去,别在朕跟前碍眼。”
章羚领命而退。皇帝在殿中来回走了几次,心中一阵燥火。自己母亲心里打的什么盘算,他何尝不知道呢!早年为了显摆母后的威风,从不许他擅行风月之事,为此还活活打死了个寻图册来给他看的内监。如今见他年岁大了,不听教了,又急着要他晓男女之事,与尹氏女大婚生子了……简直贪得无厌,可恨至极!他咬着牙,硬生生地把滔天的怒意都咽了下去。
卫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皇帝的脸色,忽然开口道,“陛下若想,其实不必顾及太后……”他低声说,“这些女子,也不见得和太后一条心……”
家人子别无他选,皇帝何尝不知道?但他只是傲慢一笑,“朕想要的,会自己得到。”他轻蔑道,“硬要塞给朕的,朕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卫和张了张口,尽管素知皇帝脾性,但听此言语,依旧是心惊肉跳不止。皇帝斜睨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