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道,“只母后与舅父,毕竟同出一门,是最嫡亲不过的兄妹……若母后做下了这等糊涂事,舅父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皇帝微微抬起了手,似乎下一刻就要下斩杀的命令,目光仿佛很不忍。注意到这一点后,尹怀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都是看陛下如何作想!”尹怀修言辞切切道,“太后虽有糊涂之举,但所幸天助陛下,事败而没有酿成大祸,此事又还不为天下所知,陛下何不顾惜母子之情,再给太后一个机会?”
“朕自然愿意顾惜与母后的情意,可母后都如此心狠,一定要了朕的性命,”皇帝的声音自高处传来,又遥远,又冷漠,“若是朕听了丞相的,只怕过不了几时,就要命丧于未央宫了吧!”
尹怀修心脏颤栗着,一时难以回应。太后都做下了这般的事,他又能如何为她辩驳?心中又怨又惧,死亡近在眼前了,这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过了眼下这关,日后再作打算……“您此言却有不对,”尹怀修忍着恐惧道,“太后能胁迫您的,无非就是手中掌着的北军而已,您大可借着此事,将……”尹怀修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了。
谢澄听了他的言语,却是笑了。
“舅父与母后同为尹氏,竟叫朕收回母后的兵权?”谢澄的语气中有淡淡的玩味,这叫尹怀修脸上直发燥,“舅父说的轻巧,只该如何叫母后心甘情愿?”
“这一切都包揽给臣!”尹怀修连忙应道,“臣是太后的亲兄长,最是懂得太后不过,您只管把此事交予臣……”
这又是论起兄妹的时候了!谢澄对这个舅父,实在是无话可说。但蠢恶之人固然讨嫌,却也有他的用处。而尹怀修呢,自然也知道皇帝内心对他的鄙薄,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度过了眼下的难关,他就立马去与太后商议,在皇帝有所动作之前,先奋进全力与皇帝一搏。介时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呢!尹怀修内心冷笑着,而皇帝望着他的眼睛,微笑开口了,“舅父所言亦有理,”皇帝点点头,“便与太尉同去吧!”
太尉?猛地听到这两个字,尹怀修被吓了一跳。他这才注意到殿里头站着个黑山一样的王骏!王骏何时站在了皇帝这边的?尹怀修心中直发冷,而王骏看着他,只是阴沉沉地笑了,“丞相先行吧。”
尹怀修呆呆愣愣的,连礼都忘记和皇帝行,依言就往后退。原先还有可胜之机,但此刻太后一无所知,而天子与王骏都……眼下真的只能像方才和天子说的那样,劝妹妹交出兵权了!这样还能留有体面,不叫尹氏有灭族之祸。想到这点,尹怀修脚下一踉跄,竟是在门槛绊倒了。
长乐宫中,尹太后焦急地等待了一日。
她早早就叫人把往城阳国的信拦住,快快的发回长安。但因为许久未有回音,明明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慌急,但还是忍不住催了许多次。正心烦意乱着,外面忽然来人通传,说丞相与太尉来了。
这一日,长乐宫的灯火久久未明。
王骏与尹怀修都走了,谢澄在长信殿外望了半晌,才踏着昏色走入了殿中。长信殿难得冷清,仅仅只有尹太后一人,没有人在一旁侍奉。尹太后注意到谢澄进来了,她微微转了转眼珠,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半晌,谢澄才低声道,“母后。”
尹太后冷淡地点了点头。
“陛下都得偿所愿了,”她问,“还来瞧我做什么?”
谢澄缄默了一会。
“您是我的母亲。”最终他说。
“母亲?”尹太后冷笑道,“一个要夺了你帝位,要了你性命的母亲么?”
谢澄脸色微微紧绷着。
“您失败了。”他冷酷地指出。
尹太后急促地呼吸着,有心想要刺皇帝几句,但话到嘴边,终究觉得没有意义。“做皇帝的,都需要一个太后,我知道。”尹太后说,“你放心吧。哀家没有糊涂,不会叫皇帝为难的。”
见着太后这般的神情,谢澄知道今日是说不了什么的了。他于是点点头,就要离去了。尹太后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哀家的人,都是顶可靠的,决计不会如此忙慌,叫人轻易截了去城阳的信……究竟是疏漏在了何处?”
谢澄一下凝住了脚步。
“着急的不是母后的人,”谢澄说,“是母后自己。”
尹太后望着谢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谢澄已经继续往下说了,“朕欺了丞相与太尉,信不是在发往城阳的途中被被截住的,”他语气微微停顿,“……而是在发回长安时候。”
刹那之间,尹太后就明白了谢澄话中的含义。她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僵立在了原地,久久的吐不出一个字。
“对不起,阿母。”谢澄低声说,“我终究不会成为您想要的孩子。”
太后只是脸色雪白地看着他,几息过后,谢澄终于还是离开了长乐宫。此时黄昏已至,血一般的红色自天际喷涌而出,在谢澄眼中,长安许久未有过如此壮丽的霞光。正如方才和尹太后说的那样,他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