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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过脸去,讶异地看见原本兴高采烈的小女孩,正耷拉着眉眼,陷入伤心的情绪之中。
“怎么了?”他放下笔。
“哥哥。”林玺嗫嚅,“我爸爸死了。”
“我妈妈也死了。”
林启川意识到今晚的谈话,不小心触发了她深藏的情绪。
但他不过刚成年,性子也偏冷,并没有任何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何况,林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
她是遭受过巨大心理创伤的小女孩。
“对。”他只是生硬地说,“你最好记得这点。”
林玺的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
“哥哥,妈妈为什么不藏床底下呢,如果她跟我一起躲起来,她就不会死了。”
她的情绪好像突然之间崩溃了,那些刻意被压抑的灰色记忆涌上脑海,把她吞没,让她无法再快活起来。
原本那个开心站在林启川身边嘀咕不休的小姑娘,突然伤心绝望地一溜烟钻进他的床底下,在床底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边抽噎,一边拍地板发脾气:“妈妈好讨厌,她为什么不藏起来呢?”
——如果妈妈藏起来,那么她至少还有妈妈,还有家。
没有小老鼠会那么悲伤绝望。
林启川无奈地扭过脖子,注视趴在地板上的那颗小脑袋,这一刻的认知无比清晰:林玺才不是老鼠,她只是一个失去双亲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可怜孤儿。
小女孩的啜泣声被深夜的寂静放大,折磨耳膜,林启川沉默地离开书桌,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有些没辙地坐到地板上。
他仍旧冷眉冷眼,没有办法理解小孩子对父母深深的依恋。
父母在他几个月大就离异了,且都不愿意自己的人生被一个奶娃娃所羁绊,他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对父母的感情淡如白开水。
“接受事实吧。”
他的语气很冷,并不会因为林玺是个小孩子而变得亲近:“你哭得再大声也没用,死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
“以后再哭,我的房间就不用来了,我会拽着你的衣领把你扔出去。”
“我这里不是情绪的垃圾场。”
林启川脸色平静,但言语中的权威让人不敢挑衅:“这是最后一次。”
林玺的脸上糊满眼泪,抬头怯怯瞄他,一双水洇洇的大眼睛蕴着无尽的委屈悲伤,显然她是识时务的,刚才还高亢的哭声明显弱了下来。
只是因为刚才哭得太凶,还在惯性地抽噎。
她老老实实趴着,仍旧陷在无边无尽的委屈里,小的时候在家,只要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哭个不停,爸爸妈妈就会放下所有事,好声好气哄着她,直到她破涕为笑。
但是,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会哄着她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人间了。
林玺哀伤地想着,憋着遭人厌的哭声,拼命地咬着袖子,大颗清泪从眼底滑落,透着不可言说的委屈。
就坐在她对面的林启川当然把她努力憋泪的样子看在眼里。
他的恻隐之心很少,但不是没有。
但他坚持认为,旁人再多的安慰,对一个孤儿来说,并没有太多用处。
她必须尽快学会接受现实,适应新环境。
在他冷肃着脸,静等着她那阵风一样的情绪过去时,林玺在混乱中发现她的清水鼻涕糊在了地板上。
她惊恐地抬头去观察林启川的表情,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严肃的神情,让她想起了动画片里凶神恶煞的门神。
生怕他现在就会把她扔出去,林玺很识时务地迅速地用衣袖抹去地板上的水渍,动作利落又殷勤,甚至还学着佣人平时擦窗的动作,往地板呵一口气,卖力地擦了又擦。
“哥哥,地板干净了。”
“哥哥你别生气。”
她小猫似的唤他,如果她有爪子,说不定会讨好似的伸出来,轻轻挠着林启川:“我不是故意的。”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林启川决定给她立规矩,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接下来一星期不准进我房间,听到了吗?”
林玺当然听到了,她瘪着小嘴,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惩罚。
“一星期太久了……”
林启川想当然地认为她只是在惦记每晚不重样的宵夜,说:“宵夜少不了你的,厨房会给你留一份。”
“现在,出来,以后再钻我的床底,我还是要把你扔出去。”
在床底下的林玺灰溜溜出来了,泪渍未干,发潮的眼睛泛着红,像只红眼睛兔子。
现在这只小兔子蔫了吧唧,耷拉着脑袋瓜,乖乖盘腿坐在林启川对面,斗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收到他凌厉的视线,又怂怂地低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