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一颤。
他脚步好像变得有些虚浮,不太记得后来的事情,只记得唐弦出来将装好的甜品递给他、笑着跟他说学习辛苦了;而阮唐则是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说:明天见。
是极其罕见的明媚、炽热。
直到时砚景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做到书桌前的时候,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内比往常跳动得更快的声音。
噗通、噗通。
窗外一道闷雷,雨总来的猝不及防些,云层轰鸣中裹挟住夏末初秋,降下了一场浩大的雨幕,于是时砚景眨了眨眼,走过去、微微推开了窗。
其实他喜欢隔帘听雨、喜欢听蝉鸣不绝、听世间万物发出的所有细微声响。
可是现在,听着雨声哗啦,他却觉得似乎并不清晰。
因为那句“明天见”太响亮,像独属于夏的喧嚣,在他的世界中投下一道惊雷,又化作常青枝蔓攀升的养分。
临漾成夏、熠熠生花。
时砚景的目光落在对面二楼亮起灯的小房间上,那间房的窗帘是栀子碎花的纹式,隔着雨幕,此间阒寂,唯有雨声淅沥,恍如珠落玉盘,最后,碎在他的耳中。
时砚景拉上了窗帘。
他回到书桌前坐下,只开了盏小台灯,拉开书包,将白天那本散文集拿了出来,而在他房间里几乎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无数书籍。
都是陈叔叔给他的。
时砚景从小就爱看书,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小朋友们都在外面玩耍,只有他小小一团、缩在院长的房间角落认真地翻阅着破旧的书,从儿童读本到作文集,从四大名著到国外经典,从现代诗又到散文集……
他的眼界也从小小城镇的孤儿院往外蔓延,只是喜欢的作者,大多数都是残疾。
从文字中寻求共鸣,投下的阴影却把他自己挡得更严。
执拗的、将涌起的澎湃死死压着,自卑要将他吞噬,早就拧成了解不开的死结,这是增生的瘢痕,被放任在无尽的夜里,从未愈合。
台灯的光在黑暗中找寻摇晃的轮廓,时砚景在寂静中听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良久,他铺开一本破旧的本子,里面夹杂着无数张碎纸片,由不成逻辑的短词构成不成逻辑的篇章。
他将白天那张被阮唐触碰过的书签夹进去、而后拿起笔,睫在轻轻颤动着,目光依旧沉寂、专注:
「世界上 从无完全契合的血管与心脏
沉默下坠闭口不提
永远 不可逆」
就像从前那些人说的一样,你这样的人……
永远不要有“渴望”。
-
这夜过得太漫长,可当第二天早晨,时砚景带着眼下薄薄的乌青打开家门时,旁边的花丛里却跳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
时砚景一顿。
只见阮唐元气满满地跳到他面前,手上拎着瓶牛奶,笑眯眯地看着他。
辗转反侧一夜·写了无数张纸条·看到了日出的时砚景瞳孔颤颤,可看了阮唐几秒,还是垂下眼睫:“……早上好。”
阮唐满意地弯了弯眉眼,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手上那瓶牛奶塞到了时砚景手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戳开、自己喝了起来。
两人并肩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哎,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结果今天天气好好。”阮唐咬着吸管,抬头看了眼晨曦,又在不经意的一瞥见看到了身边人的脸,“你昨晚没睡好吗?”
时砚景慢慢地撕开吸管包装,摇头。
阮唐看着他的脸色,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追问,只是路上的语气明显更活泼了些。
今天出门前,她吃完早餐、又在唐弦递给她牛奶时眼珠子一转,甜甜地问妈妈能不能多给她一瓶,唐弦当然不会拒绝,只是顺嘴就问了一句要给谁,阮唐便直接说:
“拿去给隔壁的哥哥。”
彼时阮天赫笑着抬头看她:“开学这才多久,咱们家唐唐就已经跟老陈家那孩子处成好朋友了?”
阮唐将笔记塞进书包里,头也不抬:“昨天他教了我一道难题,我说以后多向他请教,他也没拒绝。”
抬起头背上书包,阮唐才看见自己爸妈含着揶揄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晃晃手上的牛奶:
“吃人嘴短嘛,得先让他多吃。”
阮家夫妻俩笑开。
快走到学校门口人流密集区的时候,今天本就比以往更沉默的时砚景又下意识地慢下脚步、企图放远跟阮唐的距离,结果阮唐明显预料到了,于是就成了诡异的一幕:
她先倒退两步,强行与人并肩后,走一步、跟一步。
“……”
时砚景抓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他唇绷得直直,憋出几个字:“做什么?”
“上学啊。”阮唐眨巴着眼,“其实新学校我还不怎么认识路,人多,我得跟紧你,不然容易认不出自己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