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云雀》弹得那样动人心弦。”
“那大概是我唯一能够引以为豪的曲子。”乔的钢琴老师曾经评价她的演奏“技巧大于情感”,而《云雀》,是唯一的例外。
“小时候,我对重力这件事还不太了解。有一次我戴上翅膀,爬到了屋顶。跳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静止了,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然后呢?”
“然后我摔断了手腕。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在另一个生命中,我可以飞翔。”
乔莞然一笑:“头上的天堂和脚下的路,就是我一切的追求。”[2]
年轻小姐眼中的光芒粲若春日骄阳,令穹顶悬下的水晶灯都黯然失色。
提奥望着乔,微怔。
也许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印象都是错的。
眼前的姑娘,从来不是林间迷途的小鹿。
她是注定高飞的云雀。
“……怎么了?”
“不,没什么。”提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失礼地盯着一位女士。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平复自己过速的心跳,“我只是在想……你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参观画展?”
“你从未说过你是画家——让我猜猜,你也有作品参展了吗?”
“我倒是希望自己有那样的天赋。”提奥故作惆怅地叹气,“可惜缪斯女神只眷顾了我哥哥,我只好做个卖画的商人了。”
话虽这样说,他脸上却找不出一丝不平之色。提起哥哥,更是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我必须承认,我对绘画了解不多。它像是某种不适合我的魔法,我尊重它,却难以真正理解它。”
乔委婉地拒绝道,“我多半不是个好人选——用不了几分钟,你就会开始抱怨同伴的无趣啦。”
“那是不可能的。钢琴弹得这样出色的姑娘,一定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愿意的话,我说给你听。”
提奥弯起右臂,用那双映着天空的眼眸温柔地看向乔,“我有这个荣幸吗,我的小姐?”
……这有点犯规啊。乔搭上自己的左手。
“……50年代,从法国学习归来的荷兰画家,带回了露天绘画的崭新观念。海牙市郊席凡宁根渔村未受破坏的自然景观,也吸引了众多年轻艺术家。”
提奥将海牙画派的起源娓娓道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后来定居于此,成为了普尔克里的核心成员。”
提奥或许没有做画家的天赋,乔心想,但一定是画商里面知识最渊博的那个。枯燥的艺术史在他口中,成了趣味盎然的故事。
“虽然同样关注乡村景色,描绘的对象却从法式风光变成了典型的荷兰主题——圩田、海洋、牛群、风车,就是我们刚才看过的那些。他们追求的,是‘芬芳、肃穆又温暖的灰’。”
“我得说,我不怎么喜欢灰色调。”乔盯着画布上阴云密布的席凡宁根海滩看了一会儿,“荷兰的天气已经够糟糕的啦,我宁愿选些色彩明亮的画挂在家里。”
“不过那个还不错。”她指向旁边一幅中等尺寸的油画。那是一个农民家庭围坐在桌前吃晚餐的情景:母亲在舀汤,孩子们安静地等待,结束了一天劳作的父亲叼着烟斗,满足地看向妻子儿女。
“虽然背景依旧灰扑扑的,但气氛还算宁静温馨。”
“承蒙夸赞,小姐。”一个耳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乔转过身,看到了戴着眼镜,须发皆白的老人——那是约瑟夫·伊斯雷尔斯。
“我很抱歉,先生!”她陡然涨红了脸,“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作品。”
对美术馆兴趣缺缺的乔,向来没有关注标签的习惯。而在她极其有限的经历中,凡是被挂在墙上展览的画作,画家都去世了成百上千年——无论她再怎么大放厥词,也没办法从坟墓里爬出来打她一顿。
此时此刻,乔窘迫得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请您忽略我浅薄的看法。我对艺术一无所知。”
“伊斯雷尔斯先生。”提奥点头致意,“我希望您不会因为邦格小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责怪她。”
“墙上的艺术品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伊斯雷尔斯微笑着回答,“放心吧,邦格小姐。无论您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收回已经支付给您的报酬。”
看到老人眼中闪过的戏谑,乔也放松了几分:“即使您打算收回,我也不会乖乖交出来的。”
那可是15盾——217.5欧,对于一个算不上“音乐家”的业余爱好者,是非常慷慨的价格了。
“欣然之至。”伊斯雷尔斯说完,对乔介绍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这是我的儿子伊萨克[3]。”
少年身材瘦削,沙金色的短发全都向后梳起,一双深咖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然后,伊斯雷尔斯转向自己的儿子:“这是乔·邦格小姐——当然你已经认识提奥了。”
“认识您真高兴。”伊萨克说。
乔微笑点头。
“您这幅《餐桌上的农民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