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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夫人 英伦梦碎

邦格一家的房子就在运河畔,对面是建设中的国立博物馆。

乔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我有点紧张。”她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又强迫自己放开,“不,我不紧张。我从来都不紧张。”

“别担心。”安德里斯对乔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而后抬手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圆脸小姑娘。她穿着一条印有雏菊图案的连衣裙,头发在脑后用丝带扎成辫子。

“德里斯,乔!”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小姑娘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扑到乔怀里:“我好想你!”

“妈妈!”她转过头,冲屋子里喊道,“是德里斯和乔回来啦!”

“贝普长大了好多。”安德里斯捏了捏小妹妹的脸颊。

“我现在都是大姑娘啦!”贝普抗议道。她刚满十三岁,正是急于证明自己是“大人”的年纪。

邦格夫人从厨房匆匆走出,腰上还系着旧围裙。

“乔!”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期盼、喜悦,还有某些更深邃的东西。

乔踯躅地站在原地。

她们之间隔着某些无形的东西——对邦格夫人来说,是几个月的时光;对自己则比那更多。

但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她们走向彼此——乔刚迈出一步,就被对方揽进了怀里。

“欢迎回家。”邦格夫人亲吻了她的脸颊。

房子里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壁炉架上装饰着常春藤编织的花环,空气中弥漫着肉桂和丁香的芬芳。

两个姐姐莉恩和米恩端着红茶从厨房走出。最小的弟弟维姆旋风一般冲进客厅,木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手上还拿着小提琴的琴弓。

乔与三人依次拥抱。

“你看起来不错。”邦格夫人的手因积年累月的家务劳作变得粗糙,抚上乔的脸颊时却很温柔,“乌特勒支怎么样?”

“至少我能在那里养活自己,并以自己选择的方式生活。”乔回答道,双手捧着温暖的茶杯。

“我们都很想你。尤其是你父亲——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

“……对不起。”乔轻声说,“但我必须离开。我必须找到自己的路。”

“我猜你不会再听我说‘知足常乐’的话了。送你去英国时你父亲曾对我说,他担心有一天你会航行到我们无法触及的海岸。”

邦格夫人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悲伤,“他是对的。”

乔的鼻子蓦然一酸。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上一次,是父母去伦敦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时。

“……父亲呢?”

“他和你大哥还在上班。他们要一直工作到平安夜那天。”

平安夜的庆祝活动,几个世纪以来都是差不多的。

丰盛的节日大餐、焦糖饼干、围坐在圣诞树下唱颂歌。月亮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屋子里,贝普唱着《圣诞钟声》。

乔将目光转向贝普身边伴奏的父亲。晚餐前,他们进行了一次恳谈。

“你要知道你放弃的,是会让很多人羡慕的生活。”

“千百年来女性被告知,生活的唯一目的是确保丈夫幸福。但那不是我。我想要有所成就。我想要被历史记住。”

乔望了一眼邦格先生严肃的表情,轻叹,“我不期望你或母亲能够理解。”

“我的确不理解。但有件事你需要明白。我从未对你说过,如果现在不是圣诞节,我也不会说出来。”

邦格先生抿了抿唇,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令他十分不适应,“我爱你,乔。不是因为一个父亲必须爱他的女儿,而是因为你真的很棒。我爱你的一切,包括你在我们争吵时坚守自己的力量。”

他揉了揉乔的头发,目光真挚而温和:“你注定不会是听话的女儿,那么,去做让我骄傲的女儿吧。”

“……钟声敲响,预示着圣诞之夜

大地在冰层之下寂静无声

高处的钟声震耳欲聋

越过山丘和草地,我们听到天使的声音:

我们的救主基督诞生了。欢庆吧,世界啊,欢庆吧……”

伴着小妹妹纯净又甜美的歌声,乔内心深处原本风雨交加的地方,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了。

圣诞假期让她恢复了活力,返回乌特勒支的乔神采奕奕。

春假的时候,她去英国拜访了航空先驱弗朗西斯·韦纳姆。

尽管已经在旅店休息了一晚,但航程中持续的晕船令乔仍然有些萎靡。她拍了拍自己苍白的脸颊,敲响了庄园厚重的橡木门。

管家将她领进宏伟的门厅,穿过一系列布置华丽的房间,终于到达了韦纳姆的书房。

韦纳姆站在窗边。他高大的剪影映衬在伦敦灰色的天空下,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邦格……小姐?”韦纳姆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不过很快就被熟练地掩盖了。接着,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审视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