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阖眼打坐了多久,夜色已然深浓,裴裹儿只觉与那幻境之中一般,当时也是小丘起伏,草地葱郁,婆娑的树影打在地上,像是鬼祟的巨兽。
不过,真正的鬼祟也已是悄然接近。
风吹过,树叶发出可怖的低沉呻吟,像是在为什么掩盖踪迹,月亮的微弱光芒之下,活生生的人身上都不免染上寒气。
它在无知无觉之间,荡漾在树上,蹭着树叶的声音,离这篝火越来越近。
它在树枝上踮着脚望向这里的人,苍白以致骨节突兀的手攀住树干,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颅,像是感觉到有些疼,它想摸一摸自己的后颈。
可胸口却骤然被人趁虚而入,那里穿透了一柄青色长剑,剑身上还泛着淡淡的寒意。
它的瞳孔触碰在冰凉的剑锋,又遥遥看向出手的人。
手中只余剑鞘的美人,同样看着自己出剑的方向。
剑气破空,熟悉的剑意同样也惊醒了在一旁打坐的楚琢玉,抽出长剑之瞬,人已在徐帘雾身后。
仍旧在草地上盘腿而坐的裴裹儿,眼睫动了动,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上斜的眼角沾着些许未曾睡够的水汽。
也是这短短刹那,更多像它一样的影子围住了这里唯一的三个人。
它跑的很快,徐帘雾没能看清楚它的模样,也感受不到它的气息,可濯缨剑的烙印却在告诉他,那东西已是离他越来越近。
“琢玉,来的东西不是人。”
“它在向我们靠近!”
楚琢玉的表情略微变化了些,像是十分抵触。
秘境之中,不是人的东西很多,也不一定是难对付,他也并非害怕,只是打起来,总归并不舒服。
他曾遇到流着脓的将死之物,也曾遇到过浑身不知多少个眼球的恶鬼,还曾见过一滩黄水且黏腻的妖物,一旦沾身,便几欲让人作呕。
即便是胜了,剑身上所附着的东西,也让人目不能视。
“师兄。”
徐帘雾从这一句中听出了些许不情愿,同样想起了某些曾经的并不太美好的记忆,而小师弟他极其嫌恶这些非人之物。
以他的推断,方才现身的定是某种死物,虽肖似人的模样,却非人。
他将右手又往身后拦了拦,语调平静,不快不慢,总会叫听的人不禁放下些许芥蒂和胆寒。
“琢玉,不要逞强,此番我已有胜算。”
其实,是没有的。
毕竟,他都不知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徐帘雾像是哄着孩子的书孰夫子,饱谙经史,却从不过分要求求学的弟子,谆谆教诲之下,满是呵护。
楚琢玉听了,心安理得地又往徐帘雾身后站了些,他不惧,却也着实不想为了这些出手。
“大师兄,你要小心。”
裴裹儿站在二人之外,像是天然被排斥的边缘人,不过也并不伤心就是了。
每每她见徐帘雾对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嘘寒问暖,唯一的感觉是,自己像是一个老父亲。
亲眼看着亲自播种、亲自施肥,亲自灌溉的白菜被猪拱了。
徐帘雾还不是一颗普通的白菜。
他是最贵的翡翠玉雕白菜,本该清清白白啊。
裴裹儿耸了耸肩,转念又掏出了几张黄符,装模作样地在手中拿着,眼睛滴溜地朝四周划过,判断了一下来的大概有多少。
随后,点了点头。
这些,应该够了。
不如裴裹儿无所事事,徐帘雾的手绷紧,手里的剑鞘被他横在身前,眼睛不曾一刻松懈地盯着濯缨剑传来的方向。
它在靠近,徐帘雾探着脚步,也在朝它靠近。
在阴影最后能遮掩的藏身地,寥寥露出了一点濯缨剑的剑柄。
徐帘雾不再忍了,只用剑鞘便挥出了一整道寒水剑的剑意。
灵力剑锋冲破了黑影,成功了逼出了它。
那被徐帘雾一剑穿身的恰然是一具尸体。
一袭褴褛的红衣,色调很暗,凤凰的绣样还在,依稀能看出未曾损坏时的模样,像是民间女子办席的喜服。
薄薄的盖头下是一张脸,泛着浓重的黄色,像夜里昏黄的马灯,惊人心魄,又无限阴恻。
既知道是何物,濯缨剑被徐帘雾唤回,剑身却未曾沾上一滴血,刺目剑光依旧凌厉。
迎着它的方向,徐帘雾握剑而去,寒水之剑,水化冰,他想困住这个不人不鬼的女尸。
红衣擦过徐帘雾的手腕,两方不可避免地缠斗起来。
也是在时,他在这尸体的身后模糊地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麻绳,竟足有一拳之粗,坠在红衣之上,从脖子到脚边,甚至还余下很长一段。
这也让他不自觉慢了一瞬。
裴裹儿眼见局势僵持,楚琢玉还在那长身而立,一点衣角都不曾乱,暗戳戳地给自家傻孩子使了个眼神。
缠错人了。
女尸转了转外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