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师兄”像是打了报告,完成了任务。
蓬头垢面的少女反手便将背上的人甩在了地上,暴起一片灰尘,然后拍了拍手,把方才扔人抹上了的一点血全都擦在了两侧的衣衫上。
这太过行云流水的一幕让徐帘雾面上出现了短暂空白。
他看着宁焘四仰八叉的尸身,又看着裴裹儿满脸怨气的样子,觉得生骨丹的药效又发作了,否则眼为何花了。
“你……”
“师兄,他跑的快,我追不上,腿都软了。”
“还咬人!”
裴裹儿撸了撸袖子,露出手臂上难看的咬印,在他问为什么前,先发制人道。
总之,她扔人,绝对不是因为嫌弃和没耐心。
举在半空的手当真不算好看,用爱手的人来说,简直不堪入目。
手腕大动脉上是宁焘咬的那一口,齿痕尤新,泛着黑黑的魔气,翻过来的手背上满是刀刀剑痕,指尖不仅有茧,还有她放血留下的疤痕印。
这一路,裴裹儿真心觉着活的累死了。
宁焘受了伤,倒不是打不过,只是这人跟疯子一样到处乱跑,若非有阿红背着她去追,狗都要被溜死了。
看着徐帘雾不说话,裴裹儿再接再厉,双腿真的一软,瘫在了地上。
发髻散乱的少女,不顾仪容地坐在地上,往日里带笑的眸子里都带上了一层晦气。
徐帘雾不是怨她行止太过鲁莽,只是见了那些伤,惊得第一次不知说什么话。
小裴,还只是一个姑娘,她的手不该这副样子。
他混乱着脑袋,想先将人扶起为她上药。
“怪我。”
漆黑双睫下的眸子里尽是一些落寞,再多便是对她手的心疼,裴裹儿有些不懂。
“宁焘他没死,师兄,你为何还不高兴?”
“嗯?”
徐帘雾大惊失色,伸出的手还没将人拉稳,回身之际,起到半空的裴裹儿又摔了个屁墩。
听到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何事,他满目歉意地将地上的人重新拉了起来,甚至又怕力气不够,左手还扶住了人的腰。
想前后看看她是否真的站直了,亦或是摔伤了,却正巧瞧见了蹭了一层灰土的屁股,手便直接给人拍了拍。
裴裹儿倒也乖乖站在那给人收拾,一点也不动,甚是听话。
手落在她衣衫表面,轻却又不至于扫不下尘埃,一举一动沾着克制。
她想,日后若出门都能有徐帘雾,当真好了。
而听到声音冲过来的楼莺见这场面,眼里全是呆愣。
大师兄怎地待这女子跟孩子一般,竟还给人整理衣衫。
“小裴,你方才说,没死?”
徐帘雾呆呆为她弄干净了才问,声音含着不少艰涩,只是短短一句,他便近乎全都信了,宁焘真的没死。
“没死。”裴裹儿点点头,肯定道。
“怎么可能!他分明已然没了心跳。”
楼莺瞪大眼睛,表情扭曲地指着墙边僵硬的尸体,像是生怕这人真的会活一样。
裴裹儿慢慢走到楼莺面前,双眸一转,有些诧异。
“你很想他死?”
“他救了你。”
两句话里没什么明显的立场,甚至可以说只是单纯的好奇。
楼莺第一眼便不喜欢她,见她离了近了,满身的脏污,更是皱了皱鼻子,唇角比之前都要难看些。
“口说雌黄!”
“是大师兄救了我,而他要杀我!”
声音很大,炸的裴裹儿不禁摸了摸右耳。
“楼莺!”
徐帘雾蹙着眉将裴裹儿挡在身后,即便愤怒,也在克制情绪,漆黑的眼眸里是失望。
他不明白,是非黑白,怎么在她眼里这么狭隘。
“你怎敢这般诬陷与人?”
“若非宁焘舍身,你我又何曾能站在此处。”
自逃下这里,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往前是不愿多与人说,他自认品性未有多完璧,是以从不爱训斥说教,只当他们是生命之危下的口不择言。
可宁焘既活着回来了,那便要就事论事。
人都该明理,何至于作如此丑陋、卑劣的模样。
可世间之人往往又多不爱听旁人的理,楼莺便是其中最固执,最不懂变通的一个。
“大师兄,宁焘早已死了!”
“他是活该,这是天道圣人都见不过的。”
“这女人只说了一句话,便叫你如此魔怔,居心何在!”
说完,她怨毒地盯着裴裹儿,指指点点地警告着。
“我大师兄为人雅正端方,从不行侮辱苟且之事,你离我大师兄远些。”
“海棠门自以为是什么地方,不过是勾栏院一般。”
“你们在外混迹,便不觉得面皮子不够厚吗,留你们这等妖宗在世,是天道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