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水饺包得圆不隆冬的,煞是可爱。
戚时久突然有点不舍得吃。
她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水饺了。
小时候每逢过年,妈妈和外公闹翻后,发誓再也不回南堰。于是腊月除夕,这个本该最热闹的日子,小小的屋里,只有她们两个。
戚时久知道妈妈并不开心,可还是强撑着情绪,擀薄薄的饺子皮包厚厚的馅,煮得胖胖滚滚地端上桌。彭城过年不吃水饺,但这是南堰的习俗。
刚出锅的饺子咬破外皮,馅汁溢到舌尖,连牙齿都是烫的,戚时久总会故意学小狗吐着舌头"斯哈”,然后偷偷看妈妈。妈妈会坐在对面,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饺子饺子,更岁交子,小久啊,今年也生日快乐。”
“小久?小久?怎么不吃?再不吃饺子都凉喽。”听到常欣关切的提醒,戚时久纷乱的思绪方重新聚焦,不知觉间,才发现自己呆呆夹着个饺子愣了很久。久到连旁边的齐迢都察觉到不对劲,搁了筷子沉默地窥向她。
“噢,刚刚……“戚时久脑子仿似锈钝了起来,咬唇半晌,也编不出自己走神的缘由。
“刚刚我…
实在编不出来。
“要醋吗?"齐迢倏尔散漫开口。
戚时久甫一转头,四目相撞,她身体本能一僵。她一时分不清齐迢是无心的、还是有意替她解围。齐迢见女生没动作,下颌又稍偏指了指,嗓音带了些空潭云渚的澈:“这儿。”
可这一瞬、就这一瞬,这就是戚时久的救命稻草,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吃饺子不蘸醋。”
说罢,戚时久像是表什么决心,一口下去,用力咬破一直夹着的那个、最胖最圆的水饺一一
“嘎蹦。”
“嘶!”
超级坚硬的东西,牙帮子都快震碎。
戚时久捂着门牙,眼里一下就蓄了泪。
“哎呦,慢点小久,疼不疼啊,快让我看看。"常欣立马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侧,半蹲下。
“没事的常姨。“戚时久缓了几吸,咂咂嘴,发现唇齿间并没有什么铁锈味,只是门牙有点酸。
常欣检查了一下,也放下心来,长舒口气,又皱起眉:“刚刚怎么回事?是咬到什么了吗?”
齐迢闻言,眼梢稍抬,视线却并没有转过去,而是不紧不慢地夹了筷鳜鱼,静静听常欣演。
戚时久往碗里瞧了眼,只看见饺子被她咬破的馅里,露出一个圆弧状的金属边缘。
她怔忪一刻,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硬币。
“哇我就包了一枚硬币饺子,你竟然第一口就吃到了!也太好运了吧!!"听见这略显浮夸的语调,戚时久侧过首,撞进常欣盈盈如星的瞳眸一一
“那新的一年,祝小久万事顺意,随心所愿。”这碗水饺是常欣盛的,戚时久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她故意而为之的善意。
可是。
记忆里笑得弯弯的眼仿若在这刻、隔了时空仍然重合。熟悉的耳鸣"嗡嗡”又犯,周遭忽然如同单声道次第远去,戚时久甚至不敢用力呼吸,一股不知名的涩酸从鼻腔氤氲而上。这是除夕,是年夜饭,在别人家里。
不能哭,多不吉利。
她垂下长睫,紧紧咬住下唇,迫使自己把眼泪逼回去。“谢谢…大家都,新年快乐。”
女生低着头嗫嚅,话尾越说越小,小得如同呓语,直到被电视声淹没过去。
齐迢淡皱了下眉,散漫瞥了眼过去,恰好落在她明显发红的眼尾梢和颤着的睫,不自觉停顿了瞬。
又未留痕迹地移开。
吃完年夜饭,常欣赶着撵着想进厨房帮忙的戚时久去客厅休息。
“去去去,哪有让你干活的道理。”
“齐迢,齐迢!"常欣湿着手,高声喊,“你把小久带客厅去,照顾好人家啊。”
戚时久:?
让眼前这位、照顾她?
切,得了吧。
她本以为齐迢不会应或是直接拒绝一一
“嗯,知道了。”
“咳咳……"戚时久被呛了下转过身,发现他已经背对着在往客厅走。
她心里辗转腹恻。
最近齐迢又是主动借伞、又是特意上楼喊她,好心到,属实有些不太对劲。
被腹恻的当事人倒是全然不以为意,还是那副漱玉濯冰的淡然模样,长腿交叠往沙发里一陷。
戚时久也在另侧小沙发上乖乖坐下。
“遥控板在茶几上,你要吗?"齐迢随口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要看春晚?”
“……家里没什么规矩,你想看什么都行。"他目光凝在戚时久面颊上稍许,似乎意有所指,“不必这么拘谨。”“你说,是吧?”
他尾音清压,说得慢条斯理。
戚时久心尖却一颤。
齐迢这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