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道:“还不回徐姑娘的话,你是故意落水的么?”
诘问的句式,语气却无半分凌厉,燕敏便知蕴因是打定了主意保住自己,声音就更加镇定了一些,摇头否认:“奴婢不是故意落水的,是有人推奴婢下水的。”
闻言,蕴因很是意外。
她还以为燕敏是真失足被徐宛秋钻了空子,却不想里头还有黑手。
贵女的面孔上便扬起怜悯又带着轻蔑的笑意:“你这小宫女可不要睁眼说瞎话,这样的日子,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出这样的风头陷害你一个小人物?再说了,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言,要如何取信于人?”
燕敏听着,刚恢复些的脸色也白了一寸。
是啊,她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纵然辩驳,贵人们又如何肯信?只怕即便是信,为了保全那位郭公子的名声,也会牺牲她……
手心心却被人握了握,她抬眼,撞入蕴因熠熠生辉的眸子中,困顿的心绪忽然就有了出口。
信与不信又如何,没做就是没做,就要告诉所有人!若是自个儿都不替自个儿争活路,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这是钟粹宫出事以后,蕴因姐姐时常同她说的一句话。不争,怎知会败?
“奴婢虽然卑贱,却也知道苟活。半点凫水的功夫都不会,下了水别说不能惹……人怜惜,只怕与阎王见一面才是十之八九的事情。这样大的风险,奴婢不会犯傻。徐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紫宸殿的其余宫人。"还带些稚嫩声调的小宫女一字一顿,梗直了脖子辩解。
徐太后不善的面色微顿了下,目光变得平和了些许。她是不喜欢旁人借着她的场子惹是生非,攀龙附凤,却也不喜欢草菅人命,为了什么捕风捉影的名声上的事便将同为女子的小姑娘逼上绝路。否则,当日她也不会将宫正司紧紧攥在手里了。
从私心上来讲,她自然更信侄女的话,然面前这两个小宫女一唱一和…尤其是那个被当作主心骨一般,见了宛秋连脊背都不曾弯一下的,倒也是有趣。
她知晓太皇太后往阿砚身边塞了几个宫女,却没想到阿砚真会留用……本以为只是宫中谣传,可如今看她这位侄女与其针锋相对的架势,她心里顿时便如明镜一般……只怕这个叫什么蕴因的,当真在阿砚心间有几分不一般。
当下再看,便存了几分细细打量的心思。
蕴因不知徐太后的仪仗已经来了,见徐宛秋的神情,心知落水一事恐怕不是出自她手,便低声问燕敏:“是什么人推你?你可看清了?”
燕敏抿了抿唇。
她其实看清了,却百思不得其解她与那人有什么仇怨,一时疑心不已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可眼下蕴因姐姐一问,她眼眶就红了,想起被淹没时心心中巨大的恐慌委屈得很,扁扁嘴没什么迟疑就低声说了那人名字。
蕴因听了也很是诧异,但想起一些秘事,也隐隐有些了然。拉着燕敏回头往御花园的方向张望,瞧见徐太后打量的目光,身子顿时微僵,忙拉着燕敏行了一礼:“…奴婢紫宸殿宫女蕴因,先前不知娘娘来了,多有失礼,还请娘娘勿怪。”举手投足之间,宫规礼数丝毫不差。
更难得的是那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孔,当真是春花与她作比都失了颜色。
原是这样的绝色,倒怪不得阿砚那孩子破了规矩,将人留在了身边。
徐太后不动声色地让人起来,见对方一起身便有几分张望的态势,也看向后边闻风而动的各家夫人贵女,回头挑了挑眉问:“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却见那宫女不躲不避,坦坦荡荡迎上她的目光答:“奴婢在找今天推紫宸殿宫女落水的元凶。”
徐太后眉心微动,隐有所觉,却又不信她这样大胆,敢往官家夫人姑娘堆里找元凶,便也问了一句:“哦?什么人?”“定国公府沈家三房二姑娘,沈静姝。”
自听了她要指证元凶的话便缩在人群后头的沈静姝浑身一僵,便见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大半个京城的名门夫人和贵女纷纷朝她看来。
这其中,便包括她的大伯母,定国公夫人陆氏。旁人未曾留意,陆氏却很快死死盯住她澜裙边的暗纹,目光一瞬间恨不得生吞了她。
她素来心细,哪里能瞧不出,眼前这裙子,压根就不是沈静姝出门时穿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