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嚣道,“我在想,要不要一剑划破这里的天。”
莫念道:“别划。万一划坏了,要赔钱。”
谢尘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莫念话锋一转,道:“你说这里白茫茫一片?”
可她一进来,入目便是一片刻在她记忆深处的林子。
谢尘嚣察觉她的意思,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家。”
这是她小时候常和小伙伴玩耍的小林子,走过这片林子,就是她的家。月州的一处乡野山村。
恐怕这第八问问情,问的便是心中最难割舍之情。
谢尘嚣看到一片白茫茫,是由于他不被俗世情缘所扰。
而自己,浮沉六年,终究是又回到了这里。
……
议事大殿中,几十面水镜在空中浮动,展示着所有参选者的情况。
参选者已经到了七问八问的关卡,各峰长老都在无声地评判他们的资历,其中出众者,也许会被选为亲传弟子。
除了决阳子和平阙,他俩依旧在吵着谢尘嚣究竟该成为谁的徒弟。
这届弟子的资质实在不行,挑来挑去,也没几个被选中的。
“看来只就这几个了。”几位长老道,“算了,到底不如上一届。”
忽然有轻风徐来,送来一道清冷出尘的声音。
“早知你们已经选好弟子,我就不来了。”
来人一身白衣,眼覆白绫,身形颀长,气质清冷若仙。他于空置的位上落座,身姿半倚,懒懒支腮,凉凉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来的,也不会给我。”
“泽芷。”掌门唤了他一声,略显无奈,“不是早就通知你,这几日是宗门大选么?”
“难为你费心,可我闭关,没收到信。”泽芷道,“罢了,反正也懒得收徒。”
“你已经很多年都没收过徒弟了,要不要我帮你挑个?”拂香指向水镜中的少女,“这个怎么样?”
“啧,我们宗门居然落魄到这种地步了?”泽芷目盲,心却不盲,“这么差的资质,你若喜欢,怎么不收她为徒?”
“我倒是想收。可惜我是个柔弱医修,教不了她什么。”
“她不一定过得了第八问。”戒律堂堂主冷峻道,“她这资质,当内门弟子还不够格。”
“如此资质,却能一路走到第八问,不恰恰显得她难能可贵吗?”
“再难能可贵又有何用?难道靠所谓天道酬勤?可笑,你我都心知肚明,这绝无可能。”掌管戒律堂多年,他已经见过太过这般情况,“就算走,也只能走得了一时。也许她偶然得到过什么机缘,让她侥幸成了现在这样。可是不出一年,她和别人的差距就会拉开,越往后,便越是天与地的沟壑。”
“这通天道从来都是天才的大道,凡人岂敢妄图?”
……
第八问。
院中槐树枝繁叶茂,十四岁的少年站在树顶,眺望远方,神采飞扬,“念念,你要上来看看吗?”
小姑娘仰头看他:“哥你下来,你忘了你上次摔断腿了?”
“上次是意外,这次不会了。我已经靠自己修炼到炼气八层了。”少年人傲气自负,“我一定是天才。”
“可你上次摔断腿了。”
“明年便是天澜宗五年一度的宗门大选,凭我的天资和实力,我定能成功入选!”
“可你上次摔断腿了。”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哥你别踩树枝了,你上次都摔断腿了!”
“……咱能别提摔断腿吗?”少年终于老实,不再乱动,看向妹妹,“念念,你同我一起去天澜吧。”
“我去做什么?我又不会修炼。”小姑娘说,“我就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去吧。爹娘也去,我会带你们一起去的。”少年抬起头,看向辽远广阔的天际,墨黑眼眸盛满阳光,明亮得惊人,“你看,站在树上,便能看如此之远。若我能站在更高的山巅……”
“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该磋磨在这山野乡村。我生来便该是世间第一流。”
“所以你是不下来了是吗?”小姑娘歪了歪头,道,“好吧,那你就待在树上吧,娘说今天吃饺子,我去帮娘包饺子了。”
“饺子?”少年一愣,立马从树上跳下来,“等等我,我也要吃!”
夜色由浅转深,再由深转浅,天边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
莫念苦笑一声。
她以为时至今日,心境早已不同以往,可惜还是被困在这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出身寒微,天资平平,本该一生平淡庸碌至死。
倘若在几年前,她连站在这座山山脚的机会都没有。
可那又如何?
她不是依旧站在这里了么?
不是依旧走上这条通天大道了么?
手中寻常铁剑斩断遮眼云雾,似乎要将